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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


  傅玉琪被她問得一陣感傷,也鬧得黯然淚垂,沉默片刻,才抬頭拂去臉上淚痕答道:「爹娘遇難之事,我已聽師父說過,但我並未親眼見到爹娘遺體,身為人子不能守孝靈前,想來愧恨至極!──」

  傅慧接道:「那你一定知道殺害爹娘的仇人是誰了?」

  傅玉琪搖搖頭,嘴角間流現出一絲悽涼的笑意,道:「爹娘遇難之時,我師父正好路過那,把我救上黃山,他老人家雖然告訴我爹娘遇難慘死之事,但並沒有告訴我仇人是誰?」

  傅慧急道:「你怎麼笨成那樣,你師父不給你說,你就不會追問嗎?」她話說完才覺出言詞太過激烈,歉然一個苦笑,接道:「哥哥,你不要生氣,我心太──」

  傅玉琪搖搖頭,不讓她再接下去,說道:「我知道,我並非沒有追問,但每次追問我師父總是推說時機未至,告訴我有害無益,不肯說出仇人姓名。」

  傅慧略一沉思,道:「殺死爹娘的仇人,陸伯父也知道──」

  傅玉琪急道:「什麼?陸伯父知道殺害我們爹娘的仇人嗎?」

  傅慧道:「嗯!但他和你師父一樣,知道是知道,但卻不肯說出!」

  她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,不待傅玉琪接口,又搶前說道:「哥哥,你身受『金翅蜈蚣』腹毒所傷,現在好了沒有?」

  傅玉琪已從陸天霖口中得知傅慧拚受赤練毒蛇咬傷玉體,騙得「人面蜘蛛」一事,被她一問,感傷極深,一上步抓住傅慧一隻皓腕,滿臉感激之色,顫抖著聲音說道:「妹妹為救我性命,甘願毒蛇噬體之險,真叫我這做哥哥的慚愧死了。父母遇難,骨肉流散,這多年來,我一直未能照顧妳,反得妳冒奇險救我性命!──」

  傅慧究竟是女孩子,雖然她生性堅毅,但心腸到底不似男子那般硬朗,聽到感傷之處,忍不住淚若泉湧,把粉臉偎入傅玉琪懷中,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。

  十餘年分散的至親骨肉,一旦重逢本就使人難止激動,何況,這一對兄妹,還有著一段悽愴悲憤的身世遭遇──

  誰說丈夫不彈淚,只是未到傷心處。傅玉琪被妹妹一陣哭聲,竟也忍不住淚珠紛披──

  兄妹們相對而泣,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,忽聞石道間一陣步履聲響,傅玉琪一抹臉上淚痕,低聲說道:「妹妹,不要哭了,有人來啦!」

  轉臉望去,只見陸天霖手橫太極鐵牌,當先而入。

  他身後緊隨著方雲飛、「虯髯神判」右肋挾著那盲目怪人走在最後。

  傅慧目睹瞎師叔被人挾在肋下,長髮散垂,毫不掙動,心中吃了一驚,口中啊呀一聲,一個縱身,直撲過去。

  陸天霖怕她莽撞出手,伸臂一攔,擋住傅慧去路,低聲喝道:「慧兒不要魯莽,有話慢慢說。」

  傅慧心中雖然焦急,但見陸天霖莊肅神色,那還敢亂動,忍著一肚子委曲,低聲說道:「我瞎師叔受了傷嗎?」

  陸天霖微一點頭,拉著傅慧一隻手,進了石室,答道:「他傷得十分慘重,祇怕有性命之危。」

  這時「虯髯神判」已把盲目怪人放在室中地上,傅慧顧不得再和陸天霖說話,縱躍到崔源身邊,蹲下身子,伸出玉掌,按在崔源胸前,只感到他心臟微弱得似要停止跳動,臉色一片鐵青,雙手僵冷,雖然尚未嚥絕那一縷微弱的殘息,但已是奄奄待斃。

  這個堅毅無比的女孩子,在極度驚痛之下,反而不見一滴淚水,但聞一聲冷漠的輕叱,忽然間一挺而起,寒光暴閃,直向「虯髯神判」撞去。

  她在猝然間突起發難,大出幾人意外,陸天霖惶急探手一把,沒有抓住,傅慧已撲到「虯髯神判」面前。她誤認「虯髯神判」是震傷崔源的仇人,是以出手一擊,迅捷無比,冷森森的匕首,逕刺「虯髯神判」的「玄機」要穴。

  這本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,「虯髯神判」雖有深厚的功力,也不敢挺受一擊,何況傅慧手中匕首光華異常強烈,大異普通兵刃──

  他本想閃讓開對方這迅如奔雷的一擊,但因那石室狹小,擠了幾個人後,已佔去大半地方,他在向後退避時碰在壁上。

  傅慧哪肯放過這個機會,玉腕一振,前衝身子又忽的加了速度──

  只聽陸天霖和傅玉琪同時惶急的失聲驚叫,一齊向前縱去。

  兩人發動雖然夠快,但仍然無法及時解救「虯髯神判」之危。眼看那鋒亮耀目的匕首,就要戮中他的前胸,忽見他身軀迅速的一側,左手忽的一伸,傅慧匕首掠著他衣服擦過,這迅疾的一瞬,生死殊途,看得人觸目驚心。

  方雲飛定神望去,只見傅慧手中的匕首,從「虯髯神判」伸出左手和身軀之間刺過,尺許長短的匕首,已深嵌在石壁之中,直到把柄。

  她似是想不到「虯髯神判」能讓開自己這一擊,不禁微微一呆。

  待她撥出深嵌在石壁中的匕首,傅玉琪已到她身側,右手閃電穿出,一把擒拿住傅慧的右腕,喝道:「妹妹,妳要幹什麼?他是我的大師兄──」

  傅慧用力一掙,但哪能掙得脫傅玉琪鐵箍的五指,心中一急,怒聲叱道:「快些放開我,哼!你的大師兄就可以殺我的瞎師叔嗎?──」她又用力掙動一下,接道:「你要不放手,我就不認你是我的哥哥!」

  傅玉琪道:「事情不問清楚,妳怎就隨便出手,我大師兄功力何等深厚,只要隨手一擊,妳就抵受不住。剛纔妳那一擊,簡直形同拚命,我很擔心會激起他的怒火,迫他出手──」

  傅慧冷嗤一聲,打斷了傅玉琪的話道:「我不怕他!」

  傅玉琪淡淡一笑,接道:「妳形同拚命,是不是誤認我大師兄是殺傷妳師叔的兇手?」

  傅慧道:「不是他是誰?」

  陸天霖站在一側聽得一揚濃眉,道:「慧兒,妳怎麼能對妳哥哥這等無禮,他還會騙妳不成?」

  要知傅慧是個極端聰明的女孩子,剛纔因一時急忿,貿然出手,現下聽得兩人一番話,心中果覺事有蹊蹺,心念一轉,神態大變,幽幽嘆息一聲,淚水紛披玉頰,說道:「那我師叔是傷在什麼人手中呢?望伯父和哥哥告訴我事情經過。」

  傅玉琪見她神志恢復清醒,放了她被握手腕,道:「他究竟傷在誰手中?恐怕除他之外,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,我們入谷見他時,他已傷重奄奄倒臥地上。」

  陸天霖臉上忽然現出慈愛之色,把傅慧拉到身側,道:「慧兒,能傷妳師叔之人自非無名之輩,以妳師父之能,當不難查出兇手是誰?妳剛纔不問清紅皂白,猝然下手施襲,如果傷了別人,事情該怎麼辦?快些過去向人賠個不是,咱們再詳談不遲,妳師叔傷得雖重,但他內功精深,一時間還死不了。我那金針過穴之法,雖未必能挽救他沉痾復生,但總可使他清醒過來,那時,他或能親口告訴妳,傷他的仇人是誰?」

  傅慧目睹陸天霖滿臉慈愛神情,那還忍心不遵他吩咐之言,緩步走到「虯髯神判」面前,盈盈一福,道:「剛纔慧兒諸多冒犯,望叔叔不要生氣。」

  她雖知那「虯髯神判」是傅玉琪的師兄,但見人家年已在四旬之上,祇得隨口叫了一聲叔叔。

  只見「虯髯神判」微微一笑,目光轉投到傅玉琪身上,一陣比手作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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