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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一


  傅慧張大了眼睛,問道:「伯父!你要用什麼方法對付我瞎師叔,先告訴慧兒好嗎?」

  陸天霖嘆道:「妳瞎師叔生性冷漠,毫無仁慈之心,妳縱然苦苦求他,但也未必能把那『人面蜘蛛』討到手中。伯父又自知不是他的敵手,就是加上妳方叔叔之力,也難把那『人面蜘蛛』搶到手中,但眼下又非『人面蜘蛛』難救妳哥哥之命,因此,祇得先把妳那位瞎師叔制住,使他失去抗拒之力──」

  傅慧急道:「伯父要慧兒暗下毒手──」

  陸天霖道:「此舉實在大不該為,但事難兩全,只有選擇其一,為救哥哥,伯父祇得出此下策了!」

  方雲飛一皺眉頭接道:「大哥,慧兒那位雙目全盲的師叔,武功非同小可,你要她暗中下手行刺,豈非要白送慧兒性命?」

  陸天霖搖搖頭道:「下手行刺?那如何成功?別說慧兒無能得手,就是穩操勝算,咱們也不能幹──」話至此處,伸手入懷,取出一個墨色小瓶,接道:「這墨瓶之中,是一種極為強烈的迷魂藥粉,只要聞得少許,立時被迷暈過去,這是我十五年前,採藥滇西山區,從一個苗人手中得來。因它藥性奇烈,世所罕見,即是猛獸之類,只要聞到,也要被迷倒,而且發作極快,和一般蒙藥毒物,不可同日而語,但卻又不傷人身體,兩個時辰之後,不需解救即可以恢復神智,清醒過來,不過,一用此藥,慧兒,勢難再留在『紅葉谷』了!」

  方雲飛道:「眼下救人要緊,大哥既有此物,咱們就先用了再說,慧兒可留在她房中,裝作不知此事──」

  陸天霖道:「此物雖然奇烈神效,但非近身,無法使用。慧兒那位瞎師叔,武功之高,實非我們兩人能敵,一次失手,提高了他的戒備,就難再用了──」

  傅慧突然一咬牙,接道:「伯父!請告訴我施用之法,我去試試!」

  陸天霖猶豫良久,仍難裁決。

  突然,他腦際閃起傅玉琪中了「金翅蜈蚣」腹毒後,諸般經過,暗暗一聲嘆息,告訴了傅慧施用之法,然後打開墨瓶盒蓋,倒出少許藍粉,藏入傅慧右手中指的指甲面。

  傅慧心中雖然十分惶急不安,但想到哥哥性命,勇氣增進不少,轉身又向那盲目怪人住所奔去。

  陸、方跟在傅慧身後,保持了兩丈以上距離。

  傅慧剛剛跑到那片松林旁邊,突見那盲目怪人,由一株巨松後面轉了出來,擋在傅慧前面。

  山風過處,吹得他垂肩長髮飄動,他本就不很好看的臉色,此刻,又微帶怒意,更覺難看。

  傅慧驟見收不住腳步,幾乎要撞在他的身上。

  她無暇再轉第二個念頭,直覺的抬起了右手,手指輕輕一彈,只聽那怪人啊一聲,身子搖了兩搖,仰著摔倒地上。

  她想不到那藥粉有這快速奇效,不覺一呆。

  就這一瞬工夫,陸天霖和方雲飛,已經雙雙趕到。

  「金翅大鵬」側臉望了楞在一側的傅慧一眼,道:「慧兒,那『人面蜘蛛』是否還在他身上帶著?」

  傅慧忽然有種慚愧和羞惡的感覺,她不答方雲飛的問話,卻緩緩蹲下身去,從那長髮盲目人懷中摸出一個四寸見方的小巧玉盒,送在陸天霖面前,說道:「伯父,這裡面就是『人面蜘蛛』,你拿去救我哥哥吧!」

  陸天霖望著她微紅嫩臉上奇異的神色,嘆道:「慧兒,妳心很難過嗎?」

  傅慧道:「嗯!我──」她突然改變了口氣,淡淡一笑,道:「為救我哥哥的性命,我一點沒難過。」

  方雲飛道:「慧兒!等一會,妳瞎師叔清醒過來,他一定不會放過妳,趁他尚未清醒,妳和我們一起走吧!」

  傅慧搖搖頭,道:「我不走,我也不怕,你們快些走吧!我哥哥不是傷得很重嗎?──」

  陸天霖苦笑一下,道:「慧兒,妳方叔叔說得不錯,妳不肯走,留這是非常危險,妳瞎師叔脾氣很怪,他恐怕不會放過妳!」

  傅慧淒苦一笑,兩行清淚順腮垂下,笑道:「我不能走,師父待我很好,他回來知道了,絕不會打我。」

  陸天霖見她滿臉幽苦感傷神情中,透著堅毅之色,知她心意已決,多勸也難收到效果,料想在「東嶽散人」未返回「紅葉谷」前,那盲目長髮怪人,當不致對她下什麼辣手,小難雖有,大險卻無,當下點點頭,道:「兩個時辰之後,他會自動醒來,我和妳方叔叔,去救妳哥哥,如果他的傷勢復元很快,就帶他來看看妳。」說罷,轉過身子,和方雲飛聯袂向來路退去。

  傅慧望著兩人背影,心中忽然一動,想到了那花樹陣中重重的埋伏,立時大聲叫道:「伯父!叔叔!」

  兩人停住腳步,回頭望去,只見傅慧飛一般直跑過來,眨眼間追上兩人。

  方雲飛笑道:「慧兒,妳是改變了主意?」

  傅慧道:「不是,我送你們出去,前面那片花樹林中,有很多厲害的埋伏,要是走錯了路,一定會遇到很多麻煩。」說完,當先向前奔去。

  陸天霖望著這個曾受自己十年養育,成人長大的女孩子,心中泛起一陣極難言喻的感覺,只不過月餘未見,她似乎已和自己有了距離,一陣感慨,忍不住滄然淚下。

  傅慧一口氣跑到了那花樹林邊,才停下腳步,回頭見「聖手醫隱」臉上滿是淚痕,不禁心頭一震,十餘年悠長往事,陡然間回集心頭,陸天霖諸般愛護之情,歷歷展現腦際。

  只覺一腔委曲痛苦,由心中直冒上來,她不過是一個十三、四歲的女孩子,即使成熟較早,也無能把滿腔激動愁懷,完全控制,一縱身撲到陸天霖懷中,哇的一聲,大哭起來,一面哭,一面說道:「伯父!伯父!你心恨慧兒,你就打我一頓,不要傷心好不好?──」

  陸天霖也感到一股莫名的難過,襲上心頭,忍不住也鬧個老淚紛披。

  他拂著她散披在肩上的秀髮,裝出笑臉,說道:「妳這孩子,胡說些什麼?伯父哪會恨妳?快不要哭了!」

  傅慧泣道:「我知道伯父和叔叔,心都在生我的氣,氣我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離開『紅葉谷』。可是,我師父待我很好,我把瞎師叔迷倒,丟下他逃出『紅葉谷』,師父回來知道了,一定非常傷心──」

  方雲飛嘆口氣,接道:「可是妳師父是當代江湖中,有名的冷怪之人。斬情滅性,逐走愛女,斷義絕親,從不和武林同道來往,如果他查出妳所作所為,祇怕不會放得過妳──」又長長嘆一口氣,接道:「不要說妳師父回來不肯饒妳,就是妳那位瞎師叔,祇怕也不會輕易的放過妳,慧兒!妳仔細想想看,何苦要留在這,妳要出了什麼事,叫妳伯父如何忍受?」

  傅慧幽苦一笑,道:「方叔叔,這叛師一道,是不是武林中大忌之事?」

  方雲飛被她問得一怔,道:「不錯,這叛師一道,列為武林中首戒之條!」

  傅慧道:「那就是啦!我要跟伯父、叔叔逃出了『紅葉谷』,不是成了叛師之徒嗎?那不是要遭天下武林人歧視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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