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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陸天霖點點頭,道:「不錯,那一戰,不但未挫『九陰蛇母』凶焰,反而使她的名頭,愈加響亮起來,大江南北的武林中人,大概沒有不知道『九陰蛇母』莫幽香了。她的行動也愈來愈狂妄,直鬧得天翻地震,江湖中只要一提起『九陰蛇母』莫幽香幾個字,無不退避三舍,望風而逃,眼看整個江湖上的規矩,要被她一手毀掉,這才惹起一位歸隱已久的奇人怒火,不惜重入江湖,獨挽狂瀾。柬約『九陰蛇母』比武黃山始信峰。那一場激戰,除那位老前輩和莫幽香本人之外,大概再無第三人見到,自那次比武之後,莫幽香果然銷聲匿跡,江湖上再不聞『九陰蛇母』之名了,武林傳說,莫幽香已被那位老前輩擊斃黃山,事後也有不少人專程趕往黃山始信峰查看,但始終未查出『九陰蛇母』死去的痕跡,因而又傳出莫幽香未死之言,這一傳說,不過數月,就遍及南北各省,一時風聲鶴唳,謠傳出『九陰蛇母』即將重現江湖之說,並將大肆搜殺仇家。這段謠傳,直鬧了兩年之久,才逐漸平息下去,莫幽香生死,至今仍是個難解之謎,想不到廿年後,她的門下弟子,卻出現在『神武鏢局』之中,這麼看去,那『九陰蛇母』莫幽香,恐是當真未死了。」

  方雲飛道:「這件事,小弟也聽人談過,只是不及大哥說得這樣詳盡,莫幽香的門下出現在『神武鏢局』實使人大費疑猜,難道『子母梭』張子斌生前,和那『九陰蛇母』有什麼恩怨牽纏不成?」

  「聖手醫隱」捋髯沉思良久,說道:「以張子斌在武林中的身份,自不足和『九陰蛇母』為敵,但除了『九陰蛇母』之外,放眼江湖,再無用青蛇作標誌之人,那兩個少女不肯以姓名相示,個中頗多蹊蹺,只是一時間,難以推想出原因何在?」

  方雲飛自陸天霖中毒之後,心中焦慮,滴水未進。「聖手醫隱」服藥解毒後,兩人又談起廿年前「九陰蛇母」一段往事,談興極濃,忘了腹中飢餓,現下一停,都覺飢腸轆轆。

  「金翅大鵬」吩咐壽兒,讓船家準備了酒飯,兩人對座豪飲起來。

  酒過三巡,方雲飛又把話題轉到莫幽香身上,問道:「大哥剛纔談起那位力敗『九陰蛇母』的老前輩,可是指『瞎仙鐵笛』羅乙真,羅老前輩嗎?」

  陸天霖笑道:「不錯!除了『瞎仙鐵笛』羅老前輩,祇怕當今之世,再也無人是『九陰蛇母』莫幽香的敵手了。」

  方雲飛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廿年前,江湖上被莫幽香鬧得天翻地覆,那知『九陰蛇母』剛被制服,繼起了『陸地神魔』『燕趙雙凶』和關中一煞,江湖四魔。這四個魔頭各居一方,把武林道上攪得神鬼不安,看來這江湖之上,是永難有安靜之日!」說罷,又一聲長長嘆息,神情黯然,雙目淚下。

  陸天霖知他心中又憶起十二年前的一段慘事,怕勾起他創痛回憶,立時舉杯邀飲。

  待兩人酒足飯飽,天色已到二更,陸天霖緩步出艙,長長的吸了一口氣,一陣撲面江風吹來,頓感精神一爽,抬頭看藍天若洗,上弦月亮如冰輪,放眼江水滾滾,漁火閃爍,夜景幽美,不覺神往。

  驀地,一陣金聲玉振的笛音,遙遙傳來,月光下一隻小舟,分浪裂波而來。

  這時,陸天霖等所乘帆船,已泊在距岸數百丈處,那小舟疾行如飛,從兩人所乘帆船旁邊馳過,留神看去,只見小舟頭上,坐著一位素服儒巾的少年,手橫一隻二尺左右的笛子,放在嘴邊吹奏,笛聲激昂,一片躍馬橫戈之聲。

  「聖手醫隱」心中一震,暗道:「這笛聲如此激越,殺伐盈耳,懾人魂魄,絕非平常之人,能吹奏得出。」

  他心念轉動之際,那小舟已裂波而過,月光下濺玉飛珠,直達丈外,速度實快得驚人。

  陸天霖心頭又是一震,望著那站在船後的搖櫓大漢,忖道:「這大漢好大的臂力,怕不在千斤之上。」

  但聞笛聲漸遠,小舟快如流矢,直向岸邊駛去。

  陸天霖回頭望去,只見方雲飛在他身側四五尺處站著,兩道眼神,卻怔怔盯著小舟去向,直待那小舟消失不見,他仍然怔著出神,良久才轉過頭來,說道:「大哥你可看清楚了那吹笛少年嗎?」

  陸天霖道:「看他不及弱冠之年,但那笛聲之中,卻隱伏重重殺機,激越震人,絕非──」

  方雲飛截住陸天霖的話,道:「我問大哥,是不是看清了那少年形貌長像,我看他很像一個人。」

  「聖手醫隱」笑道:「我被他那激昂的笛聲所動,倒沒有留神他的長像,你說他像誰?」

  方雲飛黯然一嘆,道:「他很像二哥夫婦的孩子,琪兒。」

  陸天霖聽得一怔,道:「什麼!他是琪兒嗎?」

  方雲飛淡淡一笑,道:「我只是看他有些像琪兒,究竟是不是卻拿不準。」

  陸天霖道:「既是有些像琪兒,那咱們就追上去問問他。」放眼看去,但見江濤滾滾,那小舟早已隱沒不見。

  方雲飛望著那小舟去向,只管呆呆出神,心中想著十幾年前的一幕慘劇,不覺眼眶中湧出淚水。

  陸天霖也被他兩句話觸傷情懷,泫然欲泣。

  正當兩人回憶往事,傷感舊情之時,驀聞兩聲尖銳刺耳的怪聲,劃破長空傳來。

  這兩聲怪音,似嘯非嘯,入耳驚心,慘厲至極。

  兩聲尖銳的怪叫過後,下流處,疾馳一艘雙桅巨舟,揚帆破浪,來勢極快。

  不大工夫,已到十丈之內,全船上不見一點燈光,但聞木櫓撥水之聲。

  巨舟到陸天霖等的船側不遠處,陡然櫓停帆收,拋下鐵錨,不再前進。在明月照耀之下,陸天霖瞥見那雙桅巨帆船頭之上,插著一面三角白旗,旗上繡著一條昂首吐舌的青蛇,不禁心頭一驚,一拉方雲飛隱入艙中,隨手熄去燭火,全船頓時一片漆黑。

  方雲飛愕然不解何故,正要發問,陸天霖已低聲說道:「我們船側那艘下碇的雙桅巨船,船頭白旗上,亦繡有青蛇標誌,船中不知是什麼人?想必和『神武鏢局』中的二女,有著關係。」

  方雲飛心頭一震,道:「那雙桅巨船之中,會不會是『九陰蛇母』?」

  陸天霖道:「即非『九陰蛇母』本人,亦必是她的門下,好在咱們這只船是艘漁舟,不甚起眼,如果此刻起碇駛走,說不定會引起她們懷疑,索性泊在這,看個明白。」

  兩人走到窗邊,向外看去,只見那雙桅巨船艙中,陸續走出四個白衣垂辮小婢,最後出來的,是一個全身紅裝的少女。當空皓月,十分明亮,陸天霖和方雲飛又都是武林高手,眼神充足,大異常人,兩船雖然相距數丈,但他們卻能看巨船上五女大略形貌。

  那四個小婢,年齡都在十六、七歲,每人背上,都斜背著劍,身材窈窕,十分清麗,紅衣女人看上去也不過廿三、四的年紀,長髮垂肩,紅裙拖地,衣袂隨風飄動,姿態嬌美動人,只因兩船之間,尚隔有兩三丈的距離,無法把人家長像,看得十分清楚。

  那紅衣少女,似乎已注意到陸天霖等所乘之船,眼神不時向船上探看。船家早已安歇,壽兒亦沉沉入夢,陸、方兩人隱在窗邊,一動不動,凝聚眼神從窗縫中向外探視。

  突見紅衣少女突然一舉右手,四個白衣小婢一齊取出個三四寸長短的鐵哨,放入嘴中。

  但聞四聲淒厲哨音,鬼嘯般劃空響起,傳播四周。這本是一片十分僻靜的江面,除了陸天霖等的漁舟和那艘雙桅巨船之外,數里江面之上,再無其他船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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