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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七


  任無心舉步上前,見那少女臉上冷冰冰的,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,不禁朗聲一笑,道:「在下任無心,姑娘怎樣稱呼?」

  那紫衣少女裝著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,見了任無心的笑臉,不禁方寸一亂,生恐把持不住,急忙一側身子,雙脣緊咬,冷然不語。

  摩伽法王暗暗忖道:這位相公風流倜儻,儒雅英俊,有一股動人心弦的魔力,年輕的女子遇上,確實難以抗拒。只聽呀然一聲,迷魂牢那沉重的鐵門,倏地自動開啟。但只開了尺許,隨又寂然不動。

  任無心渾身是膽,到此地步,更是有進無退。當下朝摩伽法王一使眼色,舉步跨入門內。摩伽法王莞爾一笑,邁開大步,跟隨任無心走去。

  那紫衣少女等任無心走過,突然嬌軀一轉,擋住了摩伽法王的去路。摩伽法王笑道:「同是客人,姑娘厚此薄彼,不嫌有欠公道嗎?」

  那紫衣少女冷然道:「大師乃是異域高僧,何必沾惹中原的是非?」

  摩伽法王聽她吐詞不俗。暗道:中原文物之邦,果是──只聽呀然聲響,那鐵門緩緩合了攏來。

  摩伽法王暗叫不好,想這鐵門一合,定將自己關在門外,急忙抬起右手,將那厚重的鐵門撐住。他身高體大,手臂一抬,高過那紫衣少女的頭頂,那紫衣少女立在他的面前,才及他的脅下。但聽一陣尖銳的機軋之聲,那鐵門已快合攏,摩伽法王使勁一推,居然硬生生的推了開來。

  紫衣少女花容失色,暗道:這喇嘛好大的氣力。就這一推,怕不有萬斤神力。

  心念一轉,頓時解顏一笑,嬌聲道:「久聞天竺國有一種瑜伽術,不畏刀槍水火,大師是天竺高人,諒必精於此術。」移動火折朝摩伽法王袈裟上燒去。她立在摩伽法王與鐵門之間,兩人近在咫尺,那袈裟乃是絲織之物,見火即燃。摩伽法王正運全力推動鐵門,未及阻止,胸前袈裟頓時燃燒起來。

  摩伽法王哭笑不得,當下抵住鐵門不使合攏,笑道:「老衲雖然不畏火焚,這僧袍卻是承受不起,燒得赤身露體,須是不雅。」

  紫衣少女聞言一呆,暗道:這話倒是當真,我站得太近,這火烤得也是難受,抬起火折,去燒摩伽法王的鬍鬚。那知摩伽法王頦下光光,鬍鬚刮的根根見肉,竟是沒有燒的。摩伽法王見她抬起火折,靈機一動,不禁哈哈一笑,猛然噴出一口真氣,將那火折連同袈裟上的火一齊吹滅。四外重歸黑暗。

  那紫衣少女立在法王身前,芳心懦懦,有心偷襲一下,但見他掌拒鐵門,還可從容言笑。只恐弄巧反拙。惹惱了他,反而無法下臺。摩伽法王見任無心進入門內。好似石沉大海,自己卻又進退兩難。不禁大為焦急,脫口叫道:「任相公,勞駕將這姑娘弄走。」

  只聽任無心的聲音自門後傳出,道:「大師不必慈悲,一掌將那丫頭斃掉算了。」

  摩伽法王尷尬的一笑,道:「老衲倒非慈悲,只是擔心武林朋友笑話。」

  那紫衣少女道:「對啊!摩伽法王是何等身份,豈能傷害一個年輕的女子。」駢指如戟,猛地朝他期門穴點去。

  摩伽法王笑道:「小丫頭,原來你知道老衲是誰。」

  那期門穴在乳下一寸五分,點中便死。紫衣少女一指戳去,分寸倒是毫厘不差。那知摩伽法王混身皮肉又厚又軟,紫衣少女一指戳下,手指陷入三寸,往後一縮,竟是拔不出來。

  摩伽法王呵呵一笑,道:「小丫頭,趕緊閃開,否則老衲鉗斷你的指兒。」

  紫衣少女又羞又怒,左手一揮,一掌擊去,但掌到半途,忽然感到氣餒,匆匆收住。忽聽鐵門之內,響起一個脆若銀鈴,但卻冰冷已極的女子聲音,道:「任無心,事到如今,你還不光棍一點。」

  只聽任無心道:「單打獨鬥,你絕非我的敵手,說不上光棍不光棍。」

  那冰冷的女子聲音道:「啐,世事如棋,未可逆料,你若自信必勝,何必再要幫手?」語音微頓,接道:「你也不想想,我這室中若有埋伏,你再多一人也是枉然。」

  只聽任無心朗聲一笑,道:「有勞法王替在下把風,不情之請。多有得罪。」

  ▼第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

  摩伽法王暗暗忖道:這位相公也真風流,敵巢之內,居然鬧起男女糾紛來。當下右手一縮,身形一轉,潛運真力,將那紫衣少女震退開去。那紫衣少女忽覺一股潛力順著手指襲上身來,嬌軀一震,連連退了七八步,始才拿樁站穩。但已駭得心頭鹿撞,再也不敢上前。但未奉到主人之命,也不敢離此他去。

  砰的一聲,迷魂牢那厚重的鐵門合了攏來,摩伽法王雖有萬斤神力,再想推開,也是無能為力了。這是一座廣大的密室,四面都是黝黑的石壁,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無數的棺木。室中間,有一座丈餘見方的水池,池中滿是積水,陣陣陰寒之氣,由池中泛升而起,瀰漫全室。水池旁邊建立著一塊牌樓,橫寫著三個紅色大字「迷魂牢」。除此之外,室中再無陳設。那鐵門一閉,陰森的石室頓時火光亮起。一個白綾束髮,一身白衣的絕色女子,手持火種,將嵌在石壁上的油燈逐一點亮。

  任無心倚門而立,臉上猶帶笑容,只是雙目之內,有一層極為深邃,卻又淡得難以覺察的憂色。那白衣女子非但容貌絕美,而且體態婀娜,走起路來,蓮步生姿。任無心的目光隨著那白衣女子移動,臉上的笑容依舊,目中的憂色卻是愈來愈顯。那白衣女子舉止從容,繞室一圈,將壁上數十盞油燈逐一點亮。轉眼間,陰森的石室中大放光明,那令人恐怖的氣氛大為消逝,轉做了一片詭譎莫名的氣氛。

  任無心劍眉微蹙,含笑道:「田姑娘──」

  那白衣女子不待任無心講完,冷冰冰地接口道:「我是南宮壽的未亡人,你該稱我五夫人才對。」她渾身縞索,本來不帶絲毫暖意,這一開口講話,更如萬載玄冰。任無心但感一股寒意,直傳內心,臉上再也裝不出笑容。

  那五夫人田秀鈴款移蓮步,走到水池之旁,挽起衣袖,伸手在水中一撈,提起一條粗如鵝卵的鐵鏈,右手亮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,朝那鐵鏈上削去。嗆的一聲輕響,那鐵鏈被削斷了兩尺長,嘩啦一聲,下面半截疾快地縮回了水內。

  任無心啞然失笑,道:「怎麼?你想用機關對付我?」一言甫出,石室頂上,突然響起一陣殷殷雷鳴之聲。這聲音初起時並不響亮,但卻有一種萬馬奔騰,天搖地動之勢。忽聽摩伽法王的語音透門而入,道:「任相公,這聲音古怪。」

  田秀鈴突然冷聲道:「當心頭頂!」

  任無心微微一凜,忽覺一股勁風當頭壓下,急忙縱身一躍,跳了開去。只聽轟然一聲巨響,一塊重逾萬斤的鐵閘落下,封死了石室的門戶。任無心臉色一變,雙手一探,抓住田秀鈴的雙臂,沉聲道:「快講!這算什麼意思?」

  田秀鈴鎮定逾恆,任他抓著手臂,絲毫不掙扎反抗,口中冷冷說道:「那甬道轉眼就要崩塌,甬道一閉,這迷魂牢就埋入地底,大羅金仙也進不來,也出不去。」

  任無心臉色如土,轉面叫道:「摩伽法王,趕快逃出甬道。」

  田秀鈴冷然道:「你喊破嗓子,外面也無法聽到,還是少替旁人擔心,多為自己打算吧!」任無心怒從心起,手掌一揮,啪的一聲脆響,一耳光摑在田秀鈴臉上。那粉頰之上,頓時顯出一個血紅的手印。

  田秀鈴毫不掙扎反抗,螓首一揚,靜靜地說:「你儘管打,反正你我二人,都已註定被活埋在這迷魂牢內,左右無事,打打鬧鬧也是好的。」星眸之內,倏地湧出兩行熱淚,順著雙頰滾滾而下。

  任無心恨聲道:「你瘋了?」

  那殷殷雷鳴之聲愈來愈響,忽然轟隆一聲巨響,打斷了任無心的話,回音激盪,震耳欲聾。石室四壁猛然一陣搖晃,池水蕩起一陣波瀾。排列四壁的棺木齊被震動,棺蓋掀向一旁。

  田秀鈴如在夢中,對這一切渾然不覺,悠悠一聲長嘆,喃喃囈語道:「回想當日,咱們同行萬里,你身受重傷,命在垂危,我是如何的待你?你──你連打我一下也懶得動手──唉!那時我就指望你打我一下,罵我一聲,你──你──」

  任無心雙手一緊,將她猛力一陣搖撼,沉聲道:「秀鈴,我任無心並不怕死,但我上有白髮老母,自己的身世還有不明之處,江湖事尚未了結,教我就此死去,我難以瞑目九泉。」

  田秀鈴雙目之內迸出兩行熱淚,搖頭說道:「來不及了,地道已經整個崩塌了,算我該死,你一掌打死我吧!我──我只求死在你的手上。」

  任無心臉色一陣慘白,滿口鋼牙挫得格格亂響,突然拾起地上的匕首,塞在田秀鈴手內,道:「既然死定了,勞你的駕給我一刀,省得我心頭煩躁。」

  田秀鈴手握匕首,目光一垂,朝任無心胸口望去。

  任無心憤然道:「就是此處,你快點下手,否則我心頭火起,會活活將你打死。」

  田秀鈴垂淚道:「我殺死你,你打死我,那都是一樣的,反正咱們已被活活埋葬在地底,如何死法都是一樣。」

  任無心道:「早死早投生,你動手吧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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