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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九


  任無心突然將手一伸,輕輕抓住歐陽亭的手腕,含笑道:「老前輩息怒,在下有幾句話,想要問他一下。」

  他飽經風浪,受盡挫折,昔日那種意興飛揚之氣,一掃而盡。餘下一種謙謙君子之風,說出話來,更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力量。歐陽亭聞言,頓時縮手,移步退向一側。任無心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尚老前輩,依在下判斷,你歸降南宮世家,定是情不得已,另有難言之隱。」

  尚三堂雙目一睜,朝任無心呆望一眼,突然沉聲一嘆,道:「老朽亦無隱情,只因不願受那點四處秘穴之苦,喪失記憶──」倏然閉口,雙目之內,滾落兩行熱淚。

  任無心道:「唉!那種行屍走肉。生不如死的活罪,確是人所難忍。」

  語音微頓,轉朝歐陽亭將手一拱,接道:「在下斗膽,求老前輩釋放此人。」

  歐陽亭微微一怔,道:「相公的吩咐,老朽敢不從命。」一掌拍下,解了尚三堂被制的穴道,冷冷說道:「念你人緣不錯。名聲尚還不壞,今日饒你一命,你若有悔改之心,就該將南宮世家的機密。吐露一點以供──」

  尚三堂乾笑一聲,接口說道:「若問機密,那位葉姑娘或許知道一點,老朽是無可奉告的了。」

  任無心接口道:「南宮夫人深沉陰鷙,若非極端親近之人,別想得知她的機密,歐陽老前輩不問也罷。」

  歐陽亭暗暗忖道:南宮世家是寡婦當家。親近之人,該是那些丫頭僕婦了。

  心念一轉,朝尚三堂冷冷說道:「饒你不死,去吧!」

  歐陽亭本是嫉惡如仇的性子,今日死了斐氏昆仲,傷心之餘,情緒特別惡劣,講出的話,也多意氣成份。

  尚三堂聽了,卻是大為難堪,幾次想要反脣相譏,終於強行忍住。

  任無心將手一拱,沉聲道:「人孰無過。只要及時悔改,也就是了,前途珍重,老前輩請吧!」

  尚三堂赧然一笑,道:「多謝相公活命之恩。」抱拳一禮,轉身行去。

  金錢虎吳仁突然揚聲道:「尚三堂,你最好別回南宮世家了。」

  金承信叫道:「下次抓到,可不饒你了!」

  任無心劍眉一蹙,低聲說道:「土可殺,不可辱,兩位大哥少講一句吧!」

  金承信洪聲一笑,道:「相公有話吩咐就是,幹嗎突然客氣起來了?」語聲甫落,忽見那尚三堂猛一頓足,沉聲道:「唉!」猛一抬手,一掌朝自己天庭上拍去。

  任無心大吃一驚,喝道:「尚──」

  但聽撲的一聲,尚三堂手掌落下,業已擊得自己腦漿迸裂,血花四濺,仰面摔倒下去。群豪睹狀,不禁齊齊一怔,一時之間,意興蕭索,沒有一人講話。

  寂然良久,玄真道長倏地輕嘆一聲。朝妙雨道:「尚三堂與我有舊,他古稀之年,如此下場,甚為可憐,你去尋一口棺木將他殮了。」

  任無心拱手道:「有勞妙雨師兄,另覓兩口上好的棺木,盛殮兩位斐老前輩。」

  妙雨急忙躬身道:「弟子遵命。」轉身行去。

  歐陽亭抱拳道:「多謝相公了。」微微一頓,接道:「這兩個女子,相公打算如何處置?」

  任無心伸手朝葉湘綺一指,道:「這女子是葉長青的獨生女兒,若依在下的愚見,咱們念在她父親份上,就這樣放她離去。」

  歐陽亭道:「葉長青,那該是中原四君子之首了。」

  任無心點頭道:「正是。」

  玄真道長嘆道:「南宮世家以各種手段,裹脅武林人物。助其為惡,若是首從不分,一併處死,實在殺不勝殺,而且恐有錯殺之人,依貧道的愚見,也是寧可錯放,絕不輕殺一人。」

  歐陽亭道:「既然兩位都如此主張,老朽豈能獨持異議?」

  任無心淡淡一笑,朝葉湘綺將手一擺。道:「姑娘去吧!」

  葉湘綺雙眉一挑,冷冷說道:「你們沒有話要問我嗎?」

  任無心道:「咱們既然決定放你,就無須迫你招供,多問也是無益。」

  葉湘綺微微一笑,一指躺在地上南宮世家的人,道:「這些人武功低微。身份不高,相公若是有意釋放的話,是否可以讓我帶走?」

  歐陽亭怒叱道:「好個丫頭,饒你一命,你還不趁早離去,囉嗦不了,莫非想死不成?」

  葉湘綺冷然一哂,道:「哼!任相公殺人不用刀,你糊糊塗塗,還在混充好漢哩!」

  歐陽亭勃然大怒,揚起手掌,欲待擊去,忽又將手垂下,道:「嘿嘿。臭丫頭,老夫糊塗在那裡?」

  葉湘綺冷冷說道:「你可知道,那尚三堂因何自戕?」

  歐陽亭道:「他受不住刺激,自覺無臉做人,一死以求解脫,豈不是好?」

  葉湘綺冷冷一笑,道:「這等想法,你是大錯特錯了。」

  歐陽亭怒道:「老夫錯在那裡。你若不講個明白,今日就別想離去。」

  葉湘綺冷笑道:「我本來就不想離去,你有什麼不懂的,問那位相公吧!」

  任無心莞爾一笑,袍袖一拂,頓時震閉了那蓮兒的昏穴,道:「姑娘若不離去,在下可要如法炮製了。」

  忽聽坐在地上,閉目運功的唐老太太說道:「任相公,這位姑娘乃是唐家未過門的兒媳──」

  葉湘綺臉色一變,不待唐老太太將話講完,立刻接口道:「老太太有傷──」講了半句,突然心意一變,轉身急掠而去。

  任無心急忙縱聲道:「葉姑娘請回。」見她充耳不聞,連忙接道:「姑娘千萬不可返回南宮世家,否則性命不保!」

  葉湘綺置若罔聞,轉眼之間,奔出街頭。消失不見。

  歐陽亭連連搖首,道:「這女子古怪得很。」

  玄真道長道:「凡屬經過南宮世家陶冶訓練之人,都變得冷靜深沉,與常人大為不同。」

  坐山虎吳德忽然說道:「任相公,你別瞧蓮兒是個丫頭,賣弄美色,興風作浪,可是個厲害的角色。」

  任無心暗暗忖道:若非厲害角色,焉能將那百維玩弄於股掌之上,笑道:「吳兄必有高見。」

  坐山虎吳德道:「高見倒是沒有,不過在下認為,這女子卻是寧可殺掉。萬萬不能放走。」

  任無心點頭道:「吳兄說的有理。」頓了一頓,接道:「這女子是南宮世家五夫人的婢女,我得逼她的口供。放是不會放的,但也不好就此殺掉。」

  金錢虎吳仁道:「大街之上,光天化日之下,祇怕不容易逼出口供來。」

  任無心點頭道:「正是如此,我想到晚間再審問她。」

  玄真道長道:「地上躺的這些男女,相公打算怎樣處置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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