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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五


  百維道:「以黃帶束手,便是他們的同黨。」

  蓮兒道:「妙極妙極,此番看他們還能逃到那裡去?」眼波轉向百維,媚笑道:「想不到你還對南宮世家忠心得很。」

  百維道:「一向如此,從無二心。」

  蓮兒道:「五夫人本來有些疑惑於你,但現在嗎──我倒可去為你解說解說,但你日後若是當權得令,可莫忘了我的好處。」

  百維聽得五夫人果然已對自己起了懷疑之心,心頭不覺一凜,垂首道:「你若能在太夫人面前說說我的忠心,我必定忘不了你。」

  蓮兒笑道:「你放心,五夫人說的話。太夫人本就不十分信的。」

  百維心頭又是一動,忖道:「太夫人既非對五夫人完全信任,又怎會令她主持大計?」他自不知南宮太夫人要田秀鈴主持大計,只是要利用田秀鈴對任無心的仇恨,她深信田秀鈴必定會發出全部潛力,來報復任無心的無情。但田秀鈴卻已背叛了她一次,這點她再也不會忘記,大功告成之時,說不定也就是她要取田秀鈴性命之日。要知睚眥必報,疑心病重,這兩點正是千古以來所有梟雄人物的通病,曹孟德、漢高祖──無一人不是如此,南宮太夫人縱是一代人傑,卻也不能免去此病。

  百維心念轉動,但聞蓮兒嬌笑又道:「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,此刻你──」

  百維垂著頭,顫聲嘆道:「此刻我──我已是五內如焚,但求你──」

  蓮兒嬌媚一笑,眼波橫流,膩聲道:「可憐的孩子。來吧!」

  密室無光,銅燈映照。燈光之下,只見她緩緩站起身子,走到旁邊一張軟榻前,似將滴出水來的一雙眼睛,含笑望著百維,身子卻仰面向軟榻上躺了下去。

  ***

  且說妙法、妙空始終在那家禽店後院房舍中相候。這兩人俱是心氣沉靜之人,那忍耐功夫之深,更非常人所能企及。若是換了妙雨等人,萬萬不會枯坐相候。少不得要出去瞧瞧。但妙法、妙空相對坐在室中,非但動也不動,而且互相極少交談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只聽外面突然隱隱傳來了一陣喧譁呼嚷之聲,似是有人在呼道:「火──火──」

  妙法竟仍然不動聲色,妙空卻終於有些忍不住了,道:「外面似是有地方著火了。」

  妙法道:「似是如此。」

  妙空囁嚅著道:「咱們可要出去瞧瞧。」

  妙法道:「我等既已答應在此相候,便得在此相候,縱是火已燒著門戶,我等也出去不得。」

  妙空嘆聲忖道:「大師兄雖是自幼出家,但性情實有古俠士一諾千金之風,這一分涵養鎮靜的功夫,亦萬非我等能及。」

  他縱然一心想要出去瞧瞧動靜。但見了師兄如此,也只有勉強忍住。只覺自窗外吹來的風,竟有了些燠熱之意,顯見著火之地,距離此地並不遠。

  過了半晌,妙空忍不住又道:「此時此地,突然起火,祇怕與吳家兄弟有關。」

  妙法道:「不錯。」這短短兩個字,無異又將妙空話鋒截斷。妙空只有暗中苦笑。不再言語。

  只聽外面喧譁之聲己漸漸平息,風中的燠熱之意,已冷了下去。妙空喃喃自語道:「這火起的雖快,滅的卻也不慢──火起又滅,百維大師與三師弟怎地還不回來?他兩人縱然遇著事故,也該分出一人回來通知一聲才是。」

  他一人在那邊喃喃自語,妙法也不知究竟是真的未曾聽到,還是根本不願理他,眉宇間雖也有些憂鬱之色,但卻始終不離座一步,妙空平日也非心氣浮躁之人,但見師兄竟如此沉得住氣,心中不禁暗嘆忖道:「大師兄雖有古俠士重然諾之風,但此時此刻,卻未免顯的有些食古不化了。」只是武當弟子對掌門師兄素來極是尊敬,妙空心中雖如此想法,卻不敢說出口來。

  突然間,院外雞鴨一陣鳴叫,雖然聽不見腳步聲,但顯見是有人來了。妙空喜動顏色,脫口道:「回來了!」

  話猶未了,金錢虎吳仁已推門而入。只見他神情既是激動,又是興奮,滿臉錢眼般大小的麻子,都閃閃的發出紅光,整潔的衣衫之上,已塗了不少黑跡斑點,左襟衣角。也被火燒焦了一大片,左腕之上,果然多了條兩指寬的黃帶。

  他一掠進門,目光四掃一眼,立刻沉聲道:「兩位未曾瞧見俺的兄弟嗎?」

  妙空道:「這正是在下等要問兄台之言,在下等一直枯守在此室中,非但未曾瞧見令兄弟之行跡,就連家叔與舍弟都未瞧見。」

  妙法接口道:「你們本是一齊出去,不知怎會失散了?」

  吳仁濃眉一挑,笑道:「俺兄弟方纔去做了件大事,是以未在一處。」

  妙法道:「什麼大事?」

  吳仁一步掠到窗口,推開了窗子,伸手指向窗外,道:「兩位請看!」

  只見窗外火焰雖已熄滅,但四方仍不時有一縷縷黑煙飄起。吳仁面露喜色。接口笑道:「這便是俺兄弟的手筆了,在東、南、西、北四方,同時給他燒上了一把野火。雖不能將這傳聲驛燒的乾乾淨淨,但至少也將南宮世家燒的手忙腳亂。」

  妙空沉聲道:「不知南宮世家可曾瞧見是誰放的火?」

  吳仁含笑道:「方纔放火的雖是俺,但第一個大呼救火的卻也是俺,等到別人趕來救火,俺不但在一旁相助,而且出力最多,南宮世家那些蠢漢還不住向俺稱謝,要擺酒請俺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頓,又怎能說是俺放的火?」

  妙空沉吟道:「兄台既要放火。為何又出手助他救火?」

  吳仁道:「俺兄弟這把火只是要移開南宮世家的注意力,好叫那些黃衣喇嘛安然脫身而已,這用的本是聲東擊西。調虎離山之計,何況俺縱不出手相助,他們還是一樣能將火撲滅的。」他顯見自認此計施的高明已極,面色神情。更是無比得意。

  妙法卻一直緊緊皺著眉頭,此刻突然沉聲道:「賢昆仲這把火雖可將南宮世家燒的忙亂一陣,但卻不知要有多少人為此流淚了?」

  吳仁道:「此話怎講?」

  妙法嘆道:「不知賢昆仲可曾想到,這傳聲驛本是善良人家的私產,南宮世家或以威逼,或以利誘,將之借來用的,但想見也不過只是借用於一時而已。賢昆仲這把火一放,等到屋主回來,眼見家園被焚,一生心血付諸流水,那卻又將是何等傷心悲痛,賢昆仲問心又怎能無愧?」

  這番話,無異是一桶冷水,當頭自吳仁身上淋了下去。妙法的話尚未說完,吳仁面上的得意之色,便早已完全消失不見。妙法乾咳一聲,接著道:「何況閣下此刻雖已安然脫身而回,但令兄弟卻至今未見影跡,是否能全身而退,還未可知。」

  吳仁面上立時變了顏色,喃喃道:「不錯──不錯──大哥他們為何至今還未回來,莫非真的遇險了嗎?」在室中繞了兩圈,突然頓一頓腳,道:「俺再出去瞧瞧。」

  他手掌方自觸及門戶,外面雞鴨又自鳴叫起來,吳仁大喜道:「有人回來了。」

  拉開門戶一瞧,只見刀疤虎吳道當先而行,身後卻還跟著四五條大漢。吳道面上神情,更是興奮得意,將門外四條大漢,一一拉了進來。只見這四人一個鬚髮俱已蒼白。滿面皺紋疊起。另一個卻是面白無鬚的俊秀少年。這兩人雖然年紀相差懸殊,但容貌卻極酷肖,顯見乃是父子兩人。另兩人俱是三四十歲左右的壯年漢子,一個膚色漆黑如鐵,一個清秀白皙。但兩人神情卻極親密,顯見不是兄弟,便是好友。

  這四人個個目中神光滿定,行動矯健敏捷。武功自都不弱。但此刻四人身上,也都是污跡滿身,隨處都可瞧見有被火燒焦的痕跡。妙法、妙空、吳仁等三人,心中都不禁大是懷疑,不知這四人是何身份?吳道怎會貿然將他們請來此地。妙法本當他四人乃是長白四虎的良朋好友,但見了吳仁面上神情,又顯見他們與長白四虎亦是素昧平生,何況這四人一入室中,亦不禁俱都現出了拘束不安之態,似是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。

  吳道也不為各人引見,卻先掠去窗前,緊緊關起了窗子。最後還是吳仁終於忍不住了,悄悄走過去,附在吳道耳側,低聲道:「這四人是誰?二哥你怎地將他們拉來這裡,參預我等之機密?」

  吳道轉過身子,微微笑道:「這四位朋友的高姓大名,俺直到此刻還不知道。」

  吳仁、妙法、妙空三人,更不禁為之一愕,轉眼望向那老少四人,目中更是充滿了懷疑警戒之色。尤其吳仁之身形,竟在有意無意之間,擋住了門戶,似是深怕這四人逃跑一般。那白面少年面上立刻泛出怒容,但他爹爹立時乾咳一聲,將他止住。

  那中年漢子微一抱拳,沉聲道:「在下等與那位兄台乃是在火場中相識。只是匆忙之中,還未及請教他的姓名。」

  另一中年大漢亦自抱拳道:「兄弟們本也不敢貿然闖來此地,只是那位兄台卻說有機密大事與兄弟們相商,我兄弟此番來到這裡,本為的是要結交天下英雄豪傑,是以便跟隨前來,各位若覺我兄弟來的不便。在下等這就告辭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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