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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白大先生面上突又換過一片沉肅恭謹之色,緩緩道:「但老朽似曾請教的那前輩!雖然胸藏萬有,學究天人,江湖之中,卻萬萬不會有人知道他老人家的住處,公子若說有人能從他老人家口中,聽到老朽這套掌法,老朽也萬難相信的。」

  任無心微笑道:「世界之大,萬物之奇,任何事都可能發生的。」

  白大先生目中突地光芒一閃,深深凝注著任無心,沉聲道:「公子如能說出那兩位前輩高人的姓名,老朽便再無疑惑之心。」

  任無心目光閃動般在眾人面上一掃,一字字緩緩道:「死谷二奇!」

  丐幫五老與田秀鈴身子齊地一震。「破雲七鞭」神色卻更是迷惘,七人面面相覷,似乎都在詢問對方:「死谷二奇?誰是死谷二奇?」只見白大先生目中的光芒更是光亮,突然大聲道:「公子莫非便是他老人家口中的──」

  任無心不等他話說完,立刻含笑接口道:「不錯。」

  白大先生面上突然現出大喜之色,但瞬即皺眉道:「不對不對。」

  任無心笑道:「什麼不對?」

  白大先生道:「老朽曾聽他老人家指述過『他』的形貌,公子若是『他』,怎會──怎會如此?」

  任無心含笑道:「先生久歷江湖,莫非不知道江湖中有種神奇的易容之術?」

  白大先生大喜道:「這就是了,這就是了,但公子先前怎麼不說出自己的姓名來歷,卻要老朽在公子面前獻了這次醜。」

  任無心笑道:「在下先前若是道出賤名,先生祇怕也未見會相信吧!」

  白大先生哈哈一笑,抱拳躬下身去,道:「老朽關山千里,想不到今日竟能見著公子,當真也可算得上是不虛此行了。」

  他兩人言來語去,說了半天,卻有如是在互打啞謎一般。這時不但「破雲七鞭」想得滿頭霧水,就連斐氏昆仲等人,心頭也有些茫然不解。趙烈彬忍不住問道:「大哥,你方纔所說,他老人家口中指過的『他』,這個『他』,究竟是誰?」

  白大先生哈哈笑道:「說起這個『他』嗎,文可通三墳五典,八索九血,武可掌五湖四海,黑白兩道,除此之外,不但琴棋書畫,絲竹彈唱,樣樣皆通,樣樣皆精,便是行軍對陣,亦可運籌於帷幄之中,決勝於千里之外──」他朗聲大笑一陣,挑起拇指,道:「這個『他』端的是位百世難見的奇大高人。」

  趙烈彬大聲道:「不錯,如此這般,端的可稱得上位高人,但世上竟會有這樣的高人,小弟我卻有些不信。」

  白大先生朗聲笑道:「世上不但果然有這樣的高人,而且這位高人,此刻便在你我眼前!」

  趙烈彬口中雖然大聲問道:「誰?」但眼睛卻也已隨著別人的目光,望到任無心身上。

  任無心長身一揖,含笑道:「先生如此誇獎,在下委實擔當不起。」

  歐陽亭微微一笑,輕輕嘆道:「我大哥口中,從未如此誇獎過別人,此刻聽我大哥一說,便連在下也想起公子是誰了。」

  金承信再也忍不住大聲道:「誰?究竟是誰?在下聽得各位如此說,實在早已心動神馳,千祈各位莫要再打啞謎了!」

  白大先生長長嘆息了一聲,道:「賢兄弟亦是俠義男子,老朽在賢兄弟面前,也無妨說出這位公子的姓名,他便是──」

  任無心突然朗聲一笑,接口道:「先生既要說出,不如在下自己說出的好。」

  趙烈彬大聲道:「那麼我的相公,你就快說出來吧!」

  任無心笑道:「其實在下說出來,各位也未必知道,賤名乃是任無心。」

  趙烈彬雙目圓圓地睜了起來。「破雲七鞭」卻各各呆呆地愕了半晌。金承信方自仰天大笑道:「任無心,任無心──想不到俺兄弟今日終於見著了任無心。」

  白大先生奇道:「賢兄弟遠在邊外,居然也會知道任公子的名聲?」

  金承信大笑道:「前輩們隱居多年,也知道任公子的名聲,俺兄弟若不知道任公子的大名,豈非都變成了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的聾子、瞎子了不成?」

  任無心苦笑道:「江湖名俠,何止千百,區區出道也未久,賤名居然也有人知道,這倒使在下有些受寵若驚。」

  金承信大笑道:「公子出道未久,但蟲鳴蟻語,縱然終年不絕,也未見能令人聞,霹靂雷鳴,雖只僅僅一聲,便已是震動江湖──」他四顧自家兄弟一眼,接道:「俺兄弟雖然都是拗不過的牛脾氣,但若是公子你有吩咐,俺兄弟七人全都算上,無人敢不從命。」

  任無心長揖謝道:「吩咐不敢,在下只是想請各位暫忍一時,等到時機成熟,屆時瓜熟蒂落,各位義旗所指,南宮世家的陰謀詭計,便無所遁形了。」

  白大先生沉聲道:「公子既如此說,我等焉能再有妄動之意。」

  金承信道:「雖然如此,但我兄弟千里而來,這段日子卻教我到那裡去忍著等下去?」

  任無心毫不遲疑,立刻自懷中取出一封書柬,道:「各位尋著柬中所書之人,將此柬交付於他,他便會為各位安排一切。」

  白大先生按了書信,微嘆道:「公子當真是深謀遠慮,似乎對一切事都已早有安排了。」

  金承信卻脫口道:「雖然如此,卻不知公子在這段時日中,要到何處去?」

  任無心面上立刻變得一片沉穆,肅然道:「在下此刻便要到那白雲深處,拜謁死谷二奇──」語聲未了,突聽一陣奇異的樂聲遠遠傳來。

  樂聲起處,眾人心頭都不禁為之一動,不約而同地頓住語聲,凝神聽去。只聽自風中傳來的奇異樂聲,非絲非竹,非鼓非鈸,曲凋悽涼悲壯中,還帶著一種神秘而莊肅的意味,教人聽了,前胸中雖然熱血奔騰,裡面卻有一股寒意昇起,似乎情不自禁地要垂下頭來。

  任無心不禁雙眉微皺,喃喃道:「如此荒僻之地,怎會又有人來?」

  白大先生沉聲道:「你我可要避上一避?」

  趙烈彬大聲道:「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,有什麼見不得人的,避什麼?」

  白大先生面色一沉,道:「五弟,此刻豈是你逞意氣的時候!且聽任相公說話。」

  任無心微一沉吟,展顏笑道:「不瞞各位,在下雖有迴避之心,但這樂聲卻委實太過奇異,在下也忍不住想要見識見識。」

  歐陽亭面色凝重,沉聲道:「這樂聲聽來似非中土所有,曲調似又帶著些梵音,莫非是──」

  突聽趙烈彬大喝一聲:「來了!」

  眾人不由自主,凝目望去。只見遠處灰矇矇的天色下,冉冉移動著一片紅影。這片紅影雖然仍在遠處,但眾人俱都是目力異於常人,已可隱約辨出,這灰蒙中的紅影,乃是一群紅衣人。

  白大先生沉吟道:「二弟祇怕猜的不錯,依老朽看來,這些紅衣人祇怕也必定是自關外的來客。」

  任無心微微皺眉道:「莫非是紅教中的喇嘛高僧──看來倒當真有些相似。」

  已忍了許久未曾開口的田秀鈴,此刻忍不住問道:「紅教喇嘛?他們來做什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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