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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尚三堂道:「不錯,數十年之前,天下英雄聚會少室峰頂,論劍比武,公決南宮明武功最高,除由與會各派各門首腦署名相贈『武林第一家』匾額一方之外,並以『水晶鏡』、『玉蜈蚣』、『軒轅刀』三寶相贈,並訂下四條大法,凡我武林同道要一體遵守。」

  譚嘯天插口說道:「尚大俠可知三寶的用途嗎?」

  尚三堂咳了一聲,道:「老夫只知那水晶鏡功能透放各種微小事物,玉蜈蚣可解世間百毒,至於軒轅刀呢,相信為軒轅黃帝大戰蚩尤之時,隨身攜用之刀,此刀除了年代久遠之外,並無什麼特殊用途。」

  譚嘯天讚道:「老前輩見識廣博,所言和晚輩所聞相同。」

  尚三堂微微一笑,道:「譚兄過獎了!」

  言鳳剛道:「尚兄可是想借南宮明家中的水晶鏡,用來分辨中原四君子掌心中紅色痕跡嗎?」

  尚三堂道:「中原四君子的武功,早已名列當世第一流的高手。別說四人合在一起,縱然是放單而行也不易為人所傷,何況四人聚集一起,縱然那人身負絕世武功,也難在不經激烈的搏鬥之中,傷得了四人。因此,老夫敢於斷言,中原四君子如非被人先行施展迷藥過倒,就是被一種絕毒的暗器所傷。水晶鏡固可放視四人掌中的紅色痕紋,玉蜈蚣亦可試出四人是否受絕毒暗器所傷。」

  玄月道長道:「據聞那南宮世家為了保護三寶和那『武林第一家』的聲譽,五代主人均遭暗殺而死,咱們登門相訪,必受四大法條約束,萬一對方不肯借出水晶鏡、玉蜈蚣二寶,豈不空勞往返?」

  尚三堂接道:「在下和南宮世家第三代男主人,曾經有過一次杯酒聯歡之緣,承蒙他看得起老朽,宴席之間,曾請出他的夫人相見──」忽然長長嘆息一聲,接道:「這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,老朽和南宮三代主人一餐之後,一年後就聽到他的噩耗,故友去世,老朽也曾登門憑弔──」

  言鳳剛突然插口說道:「江湖傳言,南宮世家數代主人之死,從未尋得過屍體,尚兄既然登門憑弔,不卻是否見過他們三代主人的遺容?」

  尚三堂道:「老朽只在靈堂之前焚化紙錢,未睹遺容──」微一沉吟,接道:「不過老朽卻目睹那靈幃之後的黑漆棺木──」

  玄月道長道:「既然尚老英雄和南宮世家有此一番交情,借用水晶鏡、玉蜈蚣二寶,或有希望。」

  言鳳剛一皺眉頭,道:「南宮世家距此遙遙千里,這一行往返,至少要需時近月。兄弟離家時間急促,諸事均未安排,恐怕難以隨同諸位一行了。」

  尚三堂急急說道:「言兄乃主持大局之人,豈可輕言告別。」

  言鳳剛微微一笑道:「有尚兄和玄月道兄,那裡還用得到兄弟呢?」

  屠南江回顧了身後隨行的少年一眼,道:「咱們和中原四君子毫無交往,用不著參與此事,也該回家去了。」神拳魯炳、譚嘯天緊接著說出告別之意。尚三堂萬未料到事情會突然有此一變,眼看群豪立志堅決,一時之間,竟也鬧的沒了主意。

  那一側凝神靜聽的白衣少女,此際突然高聲喝道:「諸位老前輩慢行一步,聽我幾句話再走好嗎?」她的聲音有如出谷黃鶯,婉轉動人,正待舉步而行的群豪登時被她那嬌甜的聲音吸引,齊齊停下了腳步。但見她輕移蓮步,緩緩走到最左一具屍體之前,撲身拜了下去,說道:「女兒無能,祇怕難以替爹爹伸雪沉冤,但爹爹身罹慘死,暴屍荒峰,此仇如不獲得洗雪,女兒還有何顏生於人世,爹爹陰間有知,請饒恕女兒放肆了。」她這番祈禱之言,隱隱暗示著別有一番驚人之舉,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她的臉上。只見她嫩臉勻紅,膚白勝雪,容色絢麗,耀眼生花,果然是一位絕世無倫的美人。

  唐通重重的咳了一聲,道:「你要說什麼?」

  白衣少女緩緩站起了身子,悽涼一笑,道:「你不要管!」

  唐通臉色微變,但他仍然低聲下氣地說道:「這地方豈是女孩子高談闊論之地?」

  白衣少女突然轉過頭去,兩道清澈的眼神,盯住唐通說道:「我爹爹已經死了,咱們的婚姻,難道還算數嗎?」

  唐通呆了一呆,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替我爹爹復仇的事,重過我的婚姻千倍萬倍,何況我爹爹又無遺命要我一定嫁給你──」

  唐通一跺腳,道:「荒唐,荒唐──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我替爹爹報仇行孝,那裡算得荒唐?」突然行前兩步,對著玄月道長盈盈拜了下去,接道:「師叔是我爹爹生平極少摯友之一,還望替姪女做主。」

  玄月道長道:「你先起來,有話好說,至於令尊的死因,貧道自當盡我之能追查。」

  白衣少女仍然跪地不起道:「我要為爹爹行孝。」

  玄月道:「那是好事,貧道自是全力支持。」

  白衣少女緩緩站了起來,目光環視了山峰上群豪一眼道:「不論什麼人,查出謀害我爹爹的兇手,殺了他,提著他的首級見我,我就委身相侍,嫁作他的妻妾。」這幾句話,雖是說得柔音細細,但聽在群豪耳中,卻如震耳巨雷一般,個個心頭為之震蕩。白衣少女緩緩舉起了手,理一理鬢邊的散髮,兩行清淚順腮而下。

  只聽言鳳剛呵呵一陣大笑,道:「好一個孝道的女兒,這以身相許替父報仇之事,必將流為武林中千古的美談。」

  屠南江回顧了身後的兒子一眼,道:「孩子咱們也留在這裡碰碰運氣吧!」

  所有準備離去的人,似是改變了主意,不再提離去之事。站在那白衣少女身後的唐通,早已氣得臉色鐵青,但覺熱血沸騰,一股悲憤之氣,填滿了胸膛。他冷冷地望了那白衣女一眼,恨聲道:「我倒要瞧瞧誰有膽子討你?」突然一揚右手,幾縷細如髮絲的銀芒,脫手而出。但聞一陣撲撲輕響、三隻越峰而過的畫眉鳥兒,一齊跌落在峰頂之上,死的無聲無息,連最後一聲哀鳴,也未叫出,四川唐家門的淬毒暗器,果是奇毒絕倫,見血動喉。群豪都不禁的望了那三隻死去的鳥兒一眼,心中暗自驚佩,這馳譽武林數百年,盛名不衰的暗器世家,威名果非虛傳。

  玄月道長輕輕嘆一口氣,道:「賢姪女的替父雪冤復仇的孝心,雖是可嘉,但這等大背禮教的舉動,只怕是不太好吧?」

  那白衣少女抬頭望著天上一片飄浮的白雲,道:「殺父之仇,不共戴天,如果因哀傷老父憂苦而死,或是立時拔劍自刎於這峰頂之上,那是定然要落得孝女之名了?」

  玄月道:「雖是下下之策,但孝女二字,卻是當之無愧了!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可是我死了,於事何補,殺父的仇人,仍然逍遙自在──」她舉起衣袖,抹去臉上縱橫的淚痕,接道:「也許我這作法將不為世人諒解,指我是大逆綱常,藐視倫理的下賤之人;但我卻盡了我替父雪仇的心願,笑罵任人笑罵,只要我心安理得,那兇手給了我失父之痛,我要他以鮮血抵償,有何不可?」她這番話說的頭頭是道,一時之間,當真使人無法分辨是對是錯。

  尚三堂一頓竹杖,道:「老朽年近古稀,此等之論,倒還第一次聽得。」

  唐通突然接口說道:「唐葉聯婚之事早已有家母和先岳面決,川中武林,大都知道此事,那一個敢轉唐門葉氏的念頭,兄弟為我家唐門的聲譽,先讓他試試兄弟身上一十三種淬毒的暗器。」

  白衣少女冷冷接道:「我爹可沒有告訴我咱們聯婚的事,縱然真有其事,家父已然亡故,我爹爹既然死了,誰還能管得我的婚姻?我這做法雖然有背世俗禮法,但孝心可質天日,哼!你如是有志氣的大丈夫,為什麼不可以立下決心,尋出那殺我爹爹之人,是不是自覺武功淺薄,不足以和人相爭?」

  唐通臉色一變,道:「唐門世家,迄今江湖數百年,怕過那一個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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