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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灰袍僧人笑道:「中原四君子名重一時,貧僧雖受些屈辱,也無關緊要,方外人火氣早消,言掌門縱然出言譏笑,也難使貧僧動氣。」他措詞雖然說得婉轉,但含意之中,已隱隱流現出對四君子的不滿之意。

  只聽一個憤怒的聲音接道:「中原四君子名氣雖大,也不能這樣眼中無人!」

  群豪轉眼望去,只見一個青衣大漢振袂而起,大步直走過來。此人年約二十上下,朗目劍眉,玉面朱脣,面貌娟好,神態瀟灑。手中握著一把折扇,邁步直向中原四君子端坐之處走去。峰上群豪都已對四君子藐視天下英雄的冷漠神態不滿,但震駭於四君子的威名,誰也不願領先責難,眼看有人出頭發作,自是無人勸阻。白鐵笙、宋文光耳聞那步履之聲逐漸接近了四位師長的停身之處,心中大是焦急,一齊睜眼望去。只見一個青衣文士,已然走到那巨石旁側,折扇一揚,輕輕向一人身上點去。

  宋文光突然一躍而起,厲聲喝道:「住手!」喝聲未落,人已擋在那青衣文士身前。原來那青衣文士折扇點擊之人,正是宋文光的授業恩師,是以他較白鐵笙更為焦慮,顧不得再偽裝坐息。

  青衣文士冷笑一聲,道:「原來你們還有一個活人。」

  宋文光怒聲喝道:「出口傷人,是何用心?」舉手一拳擊了過去,但他拳將近身之時,忽又覺著不對,急急的收了回來,疾退兩步。

  那青衣文士一直靜靜地站著不動,但兩隻俊目中卻稜芒閃動,凝注著宋文光。

  言鳳剛忽然站起身子,大步走了過來,目光一掃端坐的四君子,冷然說道:「四位飛柬相邀,指明要我等兼程趕來,怎的這般慢客,可是有心尋人開心──」忽然乾咳一聲,住口不言。原來他突然發現中原四君子一個個臉色蒼白,有如死過數日之人,心目中已覺出情勢有些不對。

  宋文光忽然一抱拳道:「家師等的聚會,一向隱秘,不知諸位何以趕來此地?」

  言鳳剛兩道眼神,一直在中原四君子身上打轉,似是根本沒有聽宋文光說些什麼。

  那青衣文士似是也看出了情形不對,凝目思索,默然不言。

  只聽一個宏亮的聲音說道:「不是四君子飛柬,我等自是不會趕來打擾,自討沒趣。」那說話之人,正是九江譚嘯天,一面說話,一面大步走了過來。

  宋文光心中暗自焦急,心知這些人個個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行走的老手,如若被他們走近身來,立時可以發覺四君子已經氣絕身亡,但勢又不能硬行攔阻,一時之間,想不出適當之策,急得頭上汗珠直滾。

  言鳳剛突然舌綻春雷,大聲喝道:「葉兄,令嬡沒有相伴而來嗎?」這幾句話,字字如巨雷震耳,慢說近在咫尺,就是相隔上三五百丈,也可聽的字字清晰。但中原四君子,仍然是充耳不聞。

  譚嘯天低語說道:「言掌門。」

  言鳳剛回頭說道:「什麼事件?」

  譚嘯天道:「今日赴會之人,要算言兄的聲譽最隆,身份也最高──」

  那久久不發一言的青衣文士,突然冷笑一聲,罵道:「沒有骨氣。」

  譚嘯天只覺一陣耳熱。一股血氣,由胸中直翻上來,急行兩步,衝到那青衣文士身前,說道:「好小子,你罵那個?」那青衣文士仰臉望天,望也不望譚嘯天一眼,口中卻冷冷地說道:「我高興罵那個,就算罵的那個。」他冷漠的神情之中,隱隱有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勢,使含怒衝上來的譚嘯天打量他幾眼之後,突然又退了下去。

  言鳳剛半睜半閉的雙目。突然一下睜開,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,暴射而出,冷冷的掃掠了那青衣文士一眼,緩緩把目光投注在宋文光臉上,冷然問道:「老夫和中原四君子交往數十年之久,難道爾等都沒有聽令師說過嗎?」

  宋文光道:「久聞老前輩的大名,只是無緣拜見,今日有幸得蒙一晤。」

  言鳳剛目光回掃了身後環立的群豪一眼,說道:「令師等四位,不知何故要飛函邀請天下英雄來此相聚?」他微微一頓之後,接道:「中原四君子的聚會,向以神秘稱譽江湖,在下和四君子交非泛泛,但也不知四君子每年一度的聚會之處,是以接四君子署名的邀約之函,也有著受寵若驚之感,因此兼程趕來──」他仰天大笑一陣,接道:「我想來此與會之人,大都和老夫的心情一般,令師函邀來人會晤百丈峰頂,卻又只顧坐息,置之不理,甚至封閉脈穴,閉住呼吸,這玩笑開得太大了,老夫雖和四君子交情深厚,祇怕他們也難擔待得起。」口氣之間,一派老氣橫秋、唯我獨尊之概。

  那神情冷傲的青衣文士,突然接口說道:「你這一番話中所指並不能包括在下──」

  言鳳剛目中棱光一閃。冷冷說道:「你可識得老夫是誰嗎?」

  青衣文士道:「在我的雙目之中,當今的皇上和庶民,俱是一般模樣。」

  言鳳剛氣得冷笑一聲,道:「像你那點年紀,實在不配和老夫論事,你是什麼人的門下,快說出來,我好找令師算帳!」

  青衣文士揮搖了一下折扇,笑道:「家師遠在天邊,找我不是一樣嗎?」

  言鳳剛氣得臉色鐵青,右腳在山石上一頓,道:「反了,反了,我今日如不教訓你一頓,言家門還有何顏立足江湖?」說話之間,已暗中提聚了功力。

  那青衣文士頭也不轉,似是根本未想到言鳳剛會一怒出手,又似根本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。只見他把折扇一揮,朗朗說道:「好熱鬧的場面,又有人趕來了。」

  言鳳剛已然蓄勢待發但聽他一喊,又有人來了,不知來人是誰,只好住勢不發。抬頭望去,只見兩個中年道人和一個白髯及膝,手扶竹杖的老人,併肩走了過來。這三人的出現,使峰頂上的群豪,大都為之心頭一震,那即將引發的紛爭,也為之靜了下來。群豪的目光,一齊投注到三人的身上,只有那冷傲的青衣文士,視若無睹,仰臉望天。

  宋文光目光一掠緩步而來的三人,已知今日之局難再隱瞞,中原四君子的死亡之訊,勢非公開不可。冷傲的言鳳剛,目睹了來人之後,囂張的神情,登時收斂。白鐵笙眼看來人愈集愈多,天色還不過剛剛放亮,看來今日之間,尚不知有多少人要趕來這百丈峰上?局勢的變化,完全的出了意料之外,白鐵笙已被這變化攪得心神大亂,緩緩站了起來。

  只聽那青衣文士朗朗說道:「可還有閉氣裝死的人嗎?」

  言鳳剛回顧了那青衣文上一眼,低聲對宋文光道:「此人是誰?」

  宋文光道:「晚輩從未見過。」

  說話之間,那長髯及膝的老人和兩個中年道人,已然走近了突石。那長髯老人目光一轉,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,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呢?諸位怎麼都趕到了這座荒涼的孤峰上來?」

  言鳳剛一拱手,道:「久違了,想不到在這荒涼的百丈峰上,竟然重晤尚兄之面──」他似是自覺到答非所問,頓了一頓接道:「兄弟是接得中原四君子署名之函,才兼程趕來此地。」

  只聽群豪齊齊接道:「我等都是接得邀請之函,迢迢趕來赴約。」

  那長髯老人一皺兩道斜飛入鬢的長眉,道:「有這等事?」他右手一拂長髯,接道:「中原四君子約會的時地,一向秘密,不知此次何以大異往昔,飛函相邀諸位來這峰頂相聚?」

  言鳳剛道:「這也是兄弟等不解之處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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