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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凌飞虹朗声一笑,向陆赛羽道:“陆兄,咱们别站在这儿说话,孙老弟只怕尚有许多疑团,亟待老夫向他说明哩……”右手一松,竟然抱拳向着孙士群道:“老弟先请!”

  孙士群被这位号称江湖第一大帮帮主的过分尊敬,弄得有些手足无措,心中大感不安,撇开他乃是武林长者不说,就凭这丐帮帮主的尊望,说什么自己也不好走在前头!是以,孙士群连忙摇头道:“不敢,还是帮主请!”

  凌飞虹白眉倏地上扬,大笑道:“老弟台,这就算老夫一片敬畏令尊大人,乃是忠臣勇将之心,难道老弟台也不肯赏光么?”

  孙士群无言以对,只好抱拳道:“帮主血性过人,晚辈恭敬不如从命!”转身大步走向屋内!

  凌帮主,辛九公,陆赛羽,廉小菁依次鱼贯而入!坐定以后,凌飞虹神情激动无比的把当年自己怎样承蒙孙督师查明冤狱,免遭诬死,以及跟辛九公的关系,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!

  孙士群这才知道,凌帮主跟辛九公乃是幼年时代,同师学武的师兄弟,凌飞虹一直是在镖局中走镖,但在三十五岁那年的夏天,因为一桩命案,被人攀诬,打入了商丘县城的大牢,定了死罪,静等着入秋后行刑,正好这年夏天,自己的父亲孙传庭由永城调任商丘知县,循例要查阅待决死囚各案,竟是发现凌飞虹一案,可疑之处极多,遂与当时充任父亲护院镖师的辛九公提起,想亲自微服私访,辛九公乃就便叙出凌飞虹乃是他师弟,终于在父亲明查暗访之下,找出了真凶,平反了凌飞虹冤狱。

  凌飞虹经此一事之后,便不再保镖而入了丐帮门中,由于他才高智广,自己又发奋习武,不足三年,即升了香主,并蒙上一代帮主“青衫醉叟”于非圣收为关门弟子,凭他过人的资质才华,五年不到,竟然得了于帮主全部真传,俨然成为丐帮的第一高手,二十年前,于帮主死于平阳勤王之役,遗命帮主之位应由凌飞虹继位,只因当时凌飞虹正在夔州领着南七省的丐帮子弟,协助官军与张献忠血战,无法北来就任,遂暂由大师兄“大河神丐”孟天凯代掌帮主之位,凌飞虹为了尊敬大师兄,清兵入关以后他便不再北来,直到十五年前南明败覆,大师兄孟天凯又在多尔衮剑下捐躯,他方始兼程北去,接任了帮主,并且将明抗清廷的形势,转为暗袭清将,养息生机,广收子弟,使民族大义之争,华夷誓不两立之忿,深植贩夫走卒之群!十五年前支离残败的丐帮,在他雄才大略的重整之下,终能再与武林各大门派,并立江湖之上!凌飞虹一夕长谈,天色已然大亮!

  孙士群对于这豪迈的老帮主,已然打心底升起无尽的敬意!感佩之余,不禁肃容而起,长揖到地说道:“前辈仁侠义勇之风,盖世无人可及,晚辈敬事敬人,理应长跪再拜……”

  这回凌飞虹可没来得及阻止他长揖,但却拉住了他,不许他跪拜,一迭连声的长叹,道:“老弟台,老夫能有些许成就,亦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,但究其根本,依然全属尊大人所赐!老夫感恩戴德无日或忘,然则尊大人忠耿廉介,步步升迁,到那殉国之日,也是官拜兵部尚书,中原七省督师,并且加督山西湖广贵州及江南江北军务,真是位极人臣,功高德劭,老夫屡思相报,却苦无机缘,不想三十年后,老夫终于得到良机,老弟台,你前去找那杀母伤父的大仇人,可不能漏掉了老夫这一臂之力啊!”

  此老虽是慨乎其言,却依然有着一股凌人的威猛之气!

  孙士群瞧了辛九公一眼,恭敬的笑道:“正要仰仗老前辈大力相助!”

  辛九公忽然笑道:“兄弟,你怎地知道愚兄与公子来了此地?而且仿佛我们的行动十分清楚,莫非在那海心山中,也有兄弟你的耳目么?”

  凌飞虹朗声大笑道:“大哥,“丐帮弟子虽然无所不在,但独独青海的海心山中,就没有一名,大哥与孙老弟的行止,兄弟乃是得自青城,峨嵋两派的长老之处!”

  孙士群突然想起恩师的函札,连忙取了出来,笑道:“家师有一封给帮主的书信请帮主过目!”

  凌飞虹接过书信,仔细的读了一遍,忽然大笑道:“海心山隐居的那位高人,老夫一直不曾知道是谁,想不到原来是‘天心神剑’孟老前辈,毋怪老弟台有这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力,能得武林第一奇叟为师,成就自是过人……”

  陆赛羽长眉微轩,大笑道:“帮主,孙老弟的师长,可是那位五十年前,在嵩山少室峰头,剑劈青海妖僧大荒尊者,掌震关外巨凶长白天魔,解救了六大门派覆亡之危,不使中原武林沦入魔掌的孟潜叟孟大侠?”

  凌飞虹道:“正是。”

  陆赛羽接又道:“兄弟曾经听得尊长们谈及过此老当日雄风,大荒尊者以独门武功,于一日之间连败六大掌门,长白天魔则独败各派推选的十大高手,眼看中原武林即将俯首称臣,沦入这两位凶人控制。任人宰割之际,孟老人忽然有如神龙自天而降,先狠狠地讥刺了六大掌门不求上进,随后才痛骂大荒妖僧和长白天魔,不应藐视中原武林无人,随手取了一只长剑,便向大荒尊者搦战,据说孟老在前五十招持剑在手从未逊击,但在第五十一招还手以后,第五十三招就将那功力罕绝的大荒尊者剑劈少室峰顶……”

  孙士群过去虽是一直跟在恩师孟老人身边,但却从未听到恩师提过此事,这时打从陆赛羽口中听来,不但使他大为感动,而且也激发了无比的壮志豪情!暗暗忖道:“原来恩师的功力,不止高绝,侠名仁心,更是长存故老心头!自己今后不奋发上进,跌了师门威望事小, 辜负恩师教养的苦心,那就连禽兽都不如了!他正在心中警惕奋励,耳听陆赛羽又是一叹道:“大荒尊者绝命,长白天魔吓得想逃,据长辈告知,孟老人当时曾数说年仅三十出头的长白天魔,说他气数未尽,至少还有五六十年好活,叫他莫要胆小想溜,但却又冷冷的告诉长白天魔,以他力败各派高手之能,在自己手下,只是三合之将,长白天魔年轻气盛,闻言不服,抢先向孟老人猛攻,孰料老人仅只回手击出一掌,就将长白天魔震伤了内腑,吐血而遁……”

  凌飞虹忽然长长一叹,插口道:“孟老昔年如是不让那长白天魔遁走,皇太极,多尔衮,多铎兄弟,谅也不可能在武功上获有如许成就,迫使惨遭流寇暗算,凋落已尽的中原武林同道,欲振乏力无法与之相抗了!”

  孙士群闻言,心中一凛,暗道:“凌帮主这话不错,恩师当年若不放走长白天魔,爱新觉罗兄弟无此名师指点,必然无法藉那吴三桂借兵的机缘,一举而获得了大明天下,恩师有此一失,终致贻患无穷,实是令人不解……”

  他寻思未已,陆赛羽已苦笑了一声道:“帮主,兄弟听说,当日孟老曾经在各派人物阻止长白天魔离去,已告不及之时,向各派掌门人暗示玄机,二十年后,天下必将大乱,武林人物,也将惨遭大劫,留下长白天魔,也许尚可收到以鬼制魔之效,孟老又曾慨叹,天命如斯,人力无可奈何,只盼各派掌门约束子弟,莫再自划畛域,自残自伤,莫忘武林正义,莫堕汉家儿郎气节,纵有垢辱之悲,尚有再振中原儿女大智大勇之时!”

  陆赛羽话音一顿,凌飞虹拍案而起,大声道:“陆兄一语惊醒懵懂人,老夫这些年来,一直错怪了天心神剑孟老前辈了!”

  孙士群闻言一愣,他可没有想出凌帮主怎会糊涂了多少年的事,却被陆赛羽两句话就说明白呢!

  陆赛羽淡淡一笑道:“帮主乃是具大智慧之人,孟老用心虽然深远,帮主如非由于痛心国破家亡之恨过甚,谅也早已想明白了!”

  凌飞虹道:“正是,正是!老夫一直就没有去想过孟老用心何在,陆兄这句大智慧,可真把老夫挖苦惨了!”

  语音一顿,长叹一声,又道:“孟老不杀长白天魔,固是上应天命气数,但免去生灵涂炭,惨遭流寇肆虐之厄,非仅功德无量,而且洞微知远,慧眼独具,真叫老夫钦佩无已,陆兄,孟老真乃神人也!”

  孙士群经凌飞虹如此一说,顿时也体会了恩师用心!暗道:凌帮主说的不错,恩师真的是可比神人,像这等预见天机的大智大慧,此间又有几人能够明白?他心中思念及此,不禁笑道:“帮主,看来家师此举,乃是仁者之心,不忍瞧那流寇惨害生灵的了!”

  凌飞虹道:“不错,除了令师这等神仙中人,谁也不能作出这等预知数十年后休咎的大功德,老弟,你获得这位恩师教养,真是百年难遇的机缘呀!”

  孙士群笑道:“晚辈愚钝,虽有名师,却是毫无成就……”

  凌飞虹轩眉大笑道:“老弟眼下,武林之中就已没有几个人的成就比得上你了!金五姑一身零碎毒物不讲,仅凭真材实学的武功,老夫也不一定能胜得了她!而放眼当今武林,除了辛大哥,公冶古和少林大方神僧等六七人而外,又有谁是老夫对手?由此可知,老弟这一身成就,虽非登峰造极,至少已是数一数二……”

  孙士群被凌帮主这番话捧的满面发赧,连声逊谢道:“老前辈再说下去,晚辈真要无地自容了……”

  凌飞虹两眼一瞪,还待再说,辛九公忽然大声道:“兄弟,这些废话似是不必再论啦!公子报仇与这位廉姑娘的满门血债,都亟待前去乌蒙山了结,咱们还是谈谈正经的为是!”

  凌飞虹听得连连点头道:“大哥说的是,兄弟一时高兴,果是不该!”顿了一顿,抱拳向孙士群道:“老弟对这复仇之事,可已有了计划?”

  孙士群回顾辛九公一眼,道:“晚辈先前不知李过何在,方始奔走各大门派,探询寻访,昨宵一战,晚辈已然问出那乌蒙山主,十之七八就是昔日流寇中的第一高手李过,是以晚辈这就打算前去乌蒙,手刃此一杀母伤父之贼……”

  凌飞虹道:“老弟何日起程?老夫……”

  忽然陆赛羽微微一笑道:“帮主,小弟对孙老弟远赴乌蒙山寻仇之举,略有不同之见,与其跋涉云贵边疆,倒不如以逸待劳,将计就计,等那李过率领手下进入中原之际,再行一网将他们打尽!”

  凌飞虹听得白眉直耸,接道:“陆兄怎知那李过要入中原?”

  陆赛羽道:“帮主,这位廉姑娘知道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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