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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七


  容夫人道:「沒有,那一鉸好像刺在了別人身上,和他完全無關一般,他站在原地,動也未動一下,兩道目光一直盯著為娘,那目光,不是忿恨,也不是仇恨,而是,一種動人憐惜的情意。」

  她望了容哥兒一眼,接道:「我看他流血不止,心中大為不忍,不自覺地伸出手去,擦拭他臉上的鮮血。哪知他一伸手抓住我的右腕,望著我說,我心中對他仍有愛意,這一鉸本可刺瞎他的眼睛,但他動也未動過一下,我卻故意一側,那是手下留情了。

  「他這般一說,為娘細想當時之情,確也如此。但我仍然掙脫了右手,替他包紮好傷勢,要他離開此地,但他卻推說傷勢嚴重,無法行動,就留在了為娘的房中。這就樣、他在我房內養傷三日,鑄下大錯後,飄然而去,為娘越想越覺愧對容俊,留下一封書信出走。

  「我離家之後,本想尋死,幸好,遇上了昔年一個同門師姊,她把我留在家中,百般慰勸,她為了不讓我有尋死的機會,寸步不離為娘。那兩個月中,我心已死,生活平靜得有如枯井死水,料不到這時,我卻覺出了身懷有孕,唉!我和那容俊成婚年餘,渴望著有一個孩子,但卻未能如願!想不到,鄧玉龍留我房中三日,竟然造成我有孕在身。唉!為娘不得不相信天命了。」

  容哥兒黯然說道:「母親那時所受非人之苦,都是為了孩兒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母子天性,何足為怪,我雖然被囚於斯,受盡了折磨苦難,但我心中卻是毫無痛苦之感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為什麼?」

  容夫人道:「一個人做錯了事,自然要有報應,我這樣自然也是應受的報應了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孩兒又怎會回到容府中去?」

  容夫人道:「為娘的生你之後,左思右想,覺得我可以養你長大,但我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有姓名。因此,在你兩歲之後,我把你送回容府,那時,容俊已然遠征北遼,仗憑鄧玉龍傳他的十二劍,大露鋒芒,一口氣擊斃了北遼十二位勇士,一舉間成了武林中風雲人物,但他也從北遼帶回了一位美女,我把你送回容府時,同時留下了一封信,要容俊照顧你。

  「送你回容府之後,為娘的仍不放心,在容府附近住了一個月,確知已收養了你而且你那位新的母親,待你也不錯,為娘的才放心離去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母親是否知道,目下江湖造成如此大劫,全是我那位養母所為?」

  容夫人道:「聽說,那位新的容夫人,不但貌美如花,而且待人和藹,想不到她竟心懷奸謀,造成江湖目下的大劫慘情,為娘的委實也要負些責任。我如不背棄容俊而走,他也許不會帶一個番女回來,所以,容俊投入地下石府後,追捕為娘,把我鎖此石室,為娘心中毫無半點怨恨。」

  容哥兒長長呼一口氣,道:「我的身世孩兒已大部瞭解,為了使江湖大為明朗,孩兒不想再隱瞞自己的身世。」

  容夫人吃了一驚,道:「怎麼!你要把此事公諸於天下嗎?」

  容哥兒道:「我那養母,已然被擒,她願說明全部內情,不過,一定要少林、武當兩派掌門,把天下英雄會聚一堂,然後,她才肯說明全部內情,孩兒想來,集會之中,我那養母必然有驚人之論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什麼驚人之論?」

  容哥兒道:「唉!不論孩兒的養母,心機多深,智謀多高,她也無法造成如此形勢、這其間有著無數的中原武林高手協助她。」

  容夫人緩緩說道:「那些武林高手,又為什麼甘心協助她呢?」

  容哥兒道:「人生之中,最難勘破兩件事,一件是生死之關,一件是美色迷惑,她就利用這兩件大事,控制了整個武林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唉!地下石府中,也為她所用了嗎?」

  容哥兒道:「何止為其所用,而且是我那位養母的主要力量,四大將軍,各有用心,除了容俊之外,全都為毒物所困,擺不脫生死之關,只有為人效命了。」長長嘆息一聲,接道:「在這場集會之中,我想我那位養母,必然揭穿很多武林中的隱秘,唉!這樣也好,可以使混亂的武林,比較澄清一些,那些平日裡自鳴清高的偽君子,自然也將在這一場大會中,暴露出其邪惡的本性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那將毀了很多人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這是武林中一場大罪惡的揭發,相比之下,母親罪後自懲,甘受痛苦的折磨,比他們清高多了……」

  容夫人道:「孩子,可是你……」

  容哥兒道:「我不在乎,容俊不認我,鄧玉龍不養我,但我並未做一件壞事,不論他對我的看法如何,我總覺得比那些假道以行惡,外貌偽善的人強得多了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為娘這一代犯的錯,卻把這痛苦,加諸在你的身上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孩兒並不覺得,也許我若……」

  容夫人突然接道:「有人來了,小心戒備。」容哥兒一吸氣,背貼牆壁而站,蓄勁於掌。只見石棺一開,一道火光,疾沉而入。

  容哥兒凝目望去,只見來人一張怪臉,難看無比,手執燈火,白鬚飄拂,正是那地下石府主人鄧玉龍。

  鄧玉龍揚揚手中燈光,一照容哥兒,道:「孩子,你也來了?」

  容哥兒長嘆一聲,道:「我該怎樣稱呼你?」

  鄧玉龍道:「隨便叫吧。」緩緩舉步向前行去。

  只見明亮的燈光,照射在容夫人的臉上,她臉色蒼白,見不到一點血色。

  鄧玉龍神情淒愴,緩緩道:「剛剛我碰到容俊,他才告訴我這件事情。」

  容夫人緩緩說道:「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?我已經被囚於此十餘年了。」

 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:「我一生充滿著罪惡,因此,我自毀容貌,隱於此不見天日之處。羅致了四個充滿正義感的俠士,執行我行善不為人知的計劃。」

  容夫人道:「但你失敗了。」

  鄧玉龍歎聲道:「因為我容納了一個容俊,也因為他,暴露了我的存身之地,引來那位容夫人暗中施毒,控制了我整個地下石府,我雖然沒有中毒,但卻為他們所欺騙,等我覺出情勢不對,為時已晚……」

  容夫人道:「目下江湖,正面臨空前的浩劫,你難道就坐視不管?」

  鄧玉龍道:「唉!我會盡力,死而後已。」

  容哥兒接道:「我那位養母,已答應少林掌門人,要他召集天下英雄,她要在群雄面前,造成江湖大亂的內情。」

  鄧玉龍點點頭,道:「那很好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但這場大會中,有很多聲譽清高的武林高手,都要暴露原形。」

  鄧玉龍沉聲說道:「我鄧玉龍身犯一戒,不論我做多少好事,都不能彌補,有很多人,卻做盡卑下無恥的事,反落得一身清名,這番江湖大劫,如能挽救,那無疑替武林做了一次清洗工作,雖然傷了不少武林元氣,焉知非福呢?」

  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,接道:「孩子,容俊說,已把鑰匙交給了你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是的。」

  鄧玉龍道:「打開你母親身上枷鎖。」

  容哥兒取出鑰匙,緩步行到容夫人身側,開啟了加在容夫人琵琶骨上的兩個堅牢鐵鎖。那傷口因時日過久,早已變得乾枯。

  容夫人理一下頭上亂髮,緩緩說道:「你們父子相見,為娘唯一的一樁心事已了,這人間已無我留戀的事了。」

  容哥兒道:「聽母親之言,似乎是不想活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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