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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目光微抬,只見他臉色紅潤,儼然有如童子,雙目中神光懾人,一望即知,是一位身具精深內功的人物。

  公孫成站起身子,一抱拳,道:「晚輩公孫成,見過張老前輩。」

  王修、江曉峰等緊隨著站起身子,抱拳作禮。

  松溪老人一拱手,道:「諸位請坐下。」

  自己也在一張松木椅上坐了下來。

  王修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三十年前晚輩有幸得拜仙顏,但不知老前輩是否還記得晚輩王修?」

  松溪老人笑道:「你號稱神算子的是麼?」

  王修道:「不敢當,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。」

  松溪老人目光轉到江曉峰的臉上,道:「這位小兄弟,大名怎麼稱呼?」

  江曉峰道:「晚輩江曉峰。」

  常明接道:「小耍飯的常明。」

  呼延嘯道:「老奴江嘯。」

  松溪老人微一沉吟道:「藍天義執意胡鬧,不知目下江湖上的情形如何了?」

  公孫成道:「托天之福,目下江湖上還是個陰霾未雨之局,藍天義在這一年中,一直未開始大舉發動。」

  松溪老人凝目沉思一陣,道:「這中間定然是別有內情了。」

  王修道:「老前輩高見,但目下牽制那藍天義的原因,已然消失,江湖大變在即,但幸得老前輩禪關屆滿,看來,這一代武林同道,福澤深厚,不該受此磨難。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唉!藍天義如若熟讀了金頂丹書和天魔令,縱然我和掘荊雙雙出山,也未必能夠是他之敵,果報累累,豈是無因……」

  王修接道:「老前輩語含玄機,似乎是說藍天義為害江湖一事,播因於數十年前了?」

  松溪老人點點頭,目光轉注在公孫成的身上,道:「我所以要提前請你們到此,一則想瞭然一下江湖近況,再者就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了。」

  仰臉思索了一陣,道:「世人都知道藍天義的俠名,但知道藍天義的出身生性的人,確實是少之又少了。」

  王修和公孫成,在武林中向以博聞多知稱譽,但此事兩人卻是全無所悉,想互望了一眼,茫然不知所對。

  松溪老人道:「藍天義確然在江湖之上,作了不少為民除害,行俠仗義的事,但那並非是出於他的本性。」

  公孫成道:「他行俠數十年,獲譽之高,江湖上一時無兩,想不到六十大壽之後,竟然易善為惡,要在江湖上造一番殘酷的殺劫,不錯把數十年建立起來的俠譽,全部盡付流水,這一點實叫在下想不明白。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這就和他的出身生性有關了。」

  王修道:「將相本無種,男兒當自強,藍天義縱然是出身卑微,但他在武林中的輝煌成就,也該滿足了,為何會臨老變節,不怕自毀聲譽?」

  松溪老人略一沉思,道:「藍天義出身於盜匪世家,其生父閻坤,匪號藍鬍子,五十年前在江湖道上,是一位極具惡名的獨行大盜,但他的母親,卻是一位書香世家的宦門之女,閻坤夜入官府,見其貌美,施展迷香,挾其外出,迫其成親,生下了藍天義,那閻夫人熟讀典籍,極富心機,對閻坤威迫成親一事一直耿耿於懷,但她自知手無縛雞之力,閻坤又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,閻夫人雖有報復之心,卻無報復之力,那閻坤又是粗魯之夫,不解溫柔,把夫人抱囚於一座懸崖絕峰之頂,以防她逃走,而且動輒打罵,這就使那藍夫人心中積怨更深,極思報復,苦於沒有機會而已,但數年之後,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……」

  這一段武林秘辛,只聽得王修等一個個瞠目結舌,全神貫注。

  王修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那藍夫人找到了什麼樣的報復機會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唉!背後論人之短,實非老夫願為,但目下形勢不同,老夫只好直說了。」

  王修道:「我等洗耳恭聽。」

  公孫成道:「也許可從那藍天義出身之中,找出對付他的辦法。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那就是藍子羽的出現了,藍子羽為躲避仇人追蹤,帶傷避難絕峰之頂,遇上了閻夫人,傷勢發作,無法行動,閻夫人助他療好傷勢,並留在家中養息。其時閻坤在外行劫來歸,閻夫人本來很美,只是山居無人,又加上夫婿不解溫情,也就未注意過自己的容貌,但自藍子羽留住之後,她開始注意自己,她天生麗質,再加上刻意修飾,雖已生兒育女,但卻別有一種成熟嬌艷……」

  說到此處,似是難再接口,沉吟不語。

  公孫成道:「以後情形如何了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唉!以後麼?那閻夫人就和藍子羽勾搭成姦,閻坤回家之後,目睹其情心中自是大怒,藍子羽為護情和那閻坤展開了一場惡鬥,那時藍天義已解人事,目睹其情,自然是傷心欲絕了。」

  語聲一頓,接道:「藍子羽的武功,本來是高過那間坤甚多,但他心中有愧,不忍下手,但在閻夫人迫促之下,只好施下煞手,活劈了閻坤,帶著閻夫人下了絕峰……」

  公孫成道:「藍天義也隨同而去麼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那時他年紀幼小,全無謀生之能,只好跟著藍子羽,易姓為藍,那藍子羽在武林之中,原是一個邪正之間的人物,但他對閻夫人,倒是很好,對待藍天義更是視如己出,把一身武功,傾囊相授,大約是希望在藍天義身上的捨施,以補心中一份愧咎,但那藍天義心中卻一直記著殺父之仇,有一次,在一場父子過招中,藍天義突然記起殺父之仇,忽下辣手,刺死藍子羽,藍夫人目睹其情,心中愧忿交集,閉門懸樑而死……」

  王修突然接口說道:「我明白,明白了!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你明白什麼?」

  王修道:「他潛意中,對女人有一份莫可名狀的痛恨,所以,忍心殺了他賢淑無比,聰慧絕倫的妻子,對那位明艷照人,美絕人寰的女兒,也不是出於衷心的喜悅。」

  松溪老人怔了一怔,道:「藍天義又殺了自己的妻子?」

  王修道:「不錯,他殺了一個賢淑的妻子,也是助他成為江湖一代大俠的恩人。」

  松溪老人嘆息一聲,道:「他內心中,隱伏著對女人一種怨恨,一旦這些怨恨爆發出來,就成不可收拾之局,平日裏千般愛護,一怒間可能取她之命。」

  公孫成道:「藍天義如何得到金頂丹書和天魔令,練成絕世之技,老前輩可知曉內情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那天義的二字是他自己所取,因他滿懷激忿,行道江湖,下手極辣,很短時間,便成了綠林道上的公敵,俠義道中人,大都在暗中助他,有些安暗中替他解圍,又有些甘願把自己得意的武功傳授給他,就這樣,藍天義在夾縫中成長起來,武功漸高,俠名日著,致於他如何得到金頂丹書,和天魔令,就非老失所知了。」

  王修緩緩說道:「坎坷的幼年,悲愴的身世,造成藍天義極端的性格,也使他學得了故作忠厚的外貌,內心之中卻潛伏無比的兇殘,他恨女人,更恨世人,為善則除惡務盡,為惡他冷酷嗜殺,很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經驗,又使他學得一些假仁假義的用人手段。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當今武林之中,知曉藍天義身世之秘的,除了老夫之外,絕無僅有,但老夫亦不願把此中內情,當天下武林之面,張揚出去,這就是老夫約請幾位來此的用心了。」

  王修道:「現在老前輩敘述往事,使我等茅塞頓開,也使人對藍天義反覆無常的變化,不再感覺驚奇了。」

  公孫成道:「藍天義心極深沉,常人難料,早有行惡之心,卻能毫不露一點風聲,只待萬事皆備,乃開始行動,目下江湖道上,尚有很多是不信藍天義會造劫武林,老前輩對此一事是否能夠指示我等一二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這也很難怪他們,如若是老夫不是早已瞭然那藍天義的身世,我也不會相信人言的了。」

  王修道:「目下大患已成,劫難迫在眉睫,老前輩是否有對付那藍天義的辦法呢?」

  松溪老人道:「這個,老夫亦無完全之策,你和公孫成,在武林之中,向以多謀見稱,難道也想不出一個辦法麼?」

  這倒打一耙,只問的王修和公孫成面面相覷,良久之後,王修才說道:「藍天義積數十年的準備,確令人有無機可乘之感,還望老前輩振臂一呼,使武林同道早些覺醒,共禦強敵。也許還可為武林道上保存一些元氣。」

  松溪老人站起身子,道:「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換舊人,老夫相信,我歸隱這數十年間,武林中必有美質奇才,也許今夜子時的群豪大會之上,能找出對付藍天義的良謀……」

  目光凝注到江曉峰的臉上,笑道:「我看這位小兄弟年紀很輕,但他的內功,卻已修到相當的境界了。」

  江曉峰一欠身,道:「晚輩才質愚拙,還望老前輩多多指教。」

  松溪老人笑道:「老夫自信這一對老眼,還未昏花到看錯人的程度,看你內蘊英華,似是成就已超過了年齡甚多,縱然是天賦過人,也得下一番苦功才成,但師承亦極重要,但不知令師何人?」

  對江曉峰早得呼延嘯的教導,不敢說出金蟬子的名字,但一時間,卻又想不起一個替代之人,況吟良久,說道:「家師很少在江湖上走動,識人不多,晚輩亦不敢說出師父名諱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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