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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三


  江曉峰沉吟了一陣,道:「老前輩說的十分有理,晚輩不能不信,但這些事實經過,都不是很有力的證明,如若老前輩能夠具體的舉出證明,晚輩才能相信,你和家母是故識。」

  呼延嘯道:「唉!孩子,你很倔強,也夠細心,但老夫這一把年紀了,難道還會被你難倒不成?」

  江曉峰怔了一怔,道:「那是說老前輩已經能舉出證明了?」

  呼延嘯道:「不錯,老夫倒是不難舉出一件較為具體的證明,除非老夫記憶有誤,再不然,那就是老夫找錯人了,但就事而論,找錯人的機會,微乎其微了。」

  江曉峰突然感覺到一陣緊張,暗暗調息一下,使自己保持著鎮定,緩緩說道:「老前輩請說吧!晚輩洗耳恭聽。」

  呼延嘯仰臉望著天際,緩緩說道:「據令堂告訴在下,在你的左臂肘下,有一個紫痣……」

  江曉峰只覺心頭一震,頂門上滾下一片汗珠,道:「老前輩可知曉那紫痣有好大麼?」

  呼延嘯道:「令堂告訴我時,說那痣有黃豆大小,但那時你年紀幼小,此刻,你已成人長大,也許那紫痣也隨著長大了!」

  江曉峰霍然站起道:「你究竟是什麼人,我母親為什麼把我身上的暗記告訴你?」

  呼延嘯搖搖手,道:「孩子,你快坐下,不要太激動,令堂告訴我你身上的紫痣,自然是有她的用心?」

  江曉峰道:「什麼用心?」

  呼延嘯道:「她知道老夫是一個可信任的人,所以,告訴老夫的用心,希望老夫能有保護你的機會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我母親肯把我身上的暗記告訴你,她和你應該是很有情意了?」

  呼延嘯道:「孩子,令堂和老夫雖然相識了數十年,但我們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朋友,你可不能胡思亂想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在下求老前輩事,不知是否答允?」

  呼延嘯道:「什麼事?」

  江曉峰道:「告訴我,我母親現在何處?」

  呼延嘯道:「這個麼?老夫不知道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老前輩說的是真實之言麼?」

  呼延嘯道:「老夫為什麼要騙你?我們已經五六年沒有見面了。」

  江曉峰沉思了一陣,道:「老前輩既和我母親相識,想來對我生身之父,亦甚熟悉了。」

  呼延嘯道:「你爹爹麼?哼!老夫不認識他。」

  江曉峰怔了一怔,道:「不認識?」

  呼延嘯道:「孩子,咱們不談這些事,此刻,你心中已經明白,老夫為什麼要你學武功、應該是心中再無懷疑了!」

  江曉峰目睹提到生身之父後,那呼延嘯臉上現出激怒之色,已覺出其中大有文章,如若強行追問,定然間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在日後再設法探問了。

  心念一轉,緩緩說道:「目下藍天義造劫江湖,生靈塗炭,老前輩難道就袖手不問麼?」

  呼延嘯道:「你母親解託我好好的照顧你,我一定要設法把你造就成武林奇葩,世人都對我有著很深的誤解,只你母親是唯一知我信我的人,我不能負她所託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學你百禽掌法,需要好多時間?」

  呼延嘯道:「你已有金蟬步的基礎,自然是比別人要快一些,但如要學的純熟,至少也要半年以上的時間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這樣久麼?」

  呼延嘯冷冷說道:「一種絕技,耗費半年時光,還能算久麼?老夫以畢生的精力,創出這套『百禽掌法』,你半年能夠學會,已經是很便宜的事了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老前輩不要誤會,晚輩是想半年之後,整個武林,恐怕都將為那藍天義所控制了,那時,他霸業已成,再想把他霸主之位推翻,只怕不是易事了。」

  呼延嘯道:「你好像很關心那藍天義的事?」江曉峰道:「覆巢之下無完卵,如是讓藍天義成就霸業,咱們不作他的屬下,為他役用,就要被他殺死了。」

  呼延嘯微微一笑道:「不要緊,就算那藍天義霸得天下,不留寸土,老夫傳你役鳥之術,你也可乘鳥飛翔,傲遊天空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老前輩,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,學得武功,如是不能使它為人間主持正義,這辛苦有何代價?難道一個人學了武功,只是為了逃避惡人的傷害麼?」

  呼延嘯怔了一怔,道:「老夫從來沒有想過,一個人學了武功,究竟該作些什麼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如若是對一個人耗費了幾十年的時光,精力,學成了武功,全無一些目的,這武功學來有何意義?」

  呼延嘯沉思了一陣,道:「孩子,你說的倒也有理,不過,那藍天義的氣候已成,就算老夫捨命助你,但咱們兩個人,也不過杯水車薪,於事何補?」

  江曉峰道:「如是人人都作此想,武林之中,只怕再無和藍天義抗拒之人了。」

  呼延嘯略一沉吟道:「說起來,藍天義這人的耳目之靈,心機之深,確實可怕,老夫已很多年未在江湖上走動,隱居於廬山分雲峰上,我喜愛廬山的濃雲飛泉,就在那裏停了下來,只有一個童子,為我炊食作伴,想不到,我的住處,竟然被那藍天義打聽了出來,而且竟然被他買通了那為我伙食的童子,在食物之中下了毒,而且我中毒當日,藍福就趕到,在分雲峰下,和我力拼百餘招,我中毒發作,無能再戰,藍福就指令我在一定的時限之內,趕往一定地點會面,臨去之際,丟下了一粒解藥。說明這解藥只能維持十日,老夫無可奈何,只好依限趕到,但老夫想不到。竟會遇到了你,以後的經過,你都是親眼所見,用不著老夫再多敘說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藍天義志在統霸武林,他與老前輩全無恩怨,但卻一樣的在你身上下毒……」

  呼延嘯哈哈一笑,道:「孩子,你不用挑撥我的怒火,老夫這一生中,一向是隨心所欲。除了令堂之外,老夫一向不受任何規戒,禮法束縛,老夫不理江湖上要發生如何大劫,那些都和我毫無關連,因為老夫行事,一向沒有章法,所以,武林同道中,也一向把我看成邪魔外道,老夫也懶得求他們諒解,武林中既不敬我,我又為什麼為他們賣命……」

  江曉峰接道:「老前輩,話不是這麼說,人間有是非……」

  呼延嘯長長嘆息一聲,接道:「孩子,不要給我講道理,老夫一生中從不願受人之教,我一生中也希望去愛護一個人,但我始終未能找到那個人……」

  語聲突然停了下來,雙目凝注在江曉峰的臉上,瞧了一陣,道:「想不到,在我垂暮之年,那人被我找到,孩子,我要用我全部心力幫助你。」

  江曉峰突然發覺他雙目中閃動著瑩瑩的淚光,神情癡呆,若有所思。

  那木然的神情,給人一種淒涼的感受。

  江曉峰重重咳了一聲,道:「老前輩……」

  呼延嘯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,道:「孩子,咱們該走了,先找一個安靜的地方,你練習武功,江湖上的高人很多,只不過,有很多逃避塵世,不願在軟塵中爭名奪利,藍天義如是鬧的太利害,他們就不會坐視,再說藍天義以數十年的時間,建立的俠譽,已然深入人心,就算舉證歷歷,一時間也難使武林同道覺醒,因此,必須要有血的事實,才能使江湖上人心覺醒,現在你急也無用,這是天意,人力豈能挽回。」

  江曉峰心知他說的不錯,再說公孫成等,都已逃出劫難,傳訊武林的事,自有他們安排,一下站起身子,道:「咱們到那裏去呢?」

  呼延嘯道:「老夫帶你的去處,那是一處人間仙境,而且是人跡罕至,藍天義絕對不會找到那個地方。」

  當先躍上鵰背,騰空而去。

  江曉峰也騎上一隻巨鵰,破空直追。

  ***

  這一番騎鵰飛行,和適才又不相同,百鳥相隨,前護後擁。

  江曉峰心中暗道:「一個人的役鳥術到了此等境界,實如鳥中之王,軍羽文禽,自能解頤,實也用不著找人作朋友。」

  鳥群行約兩個時辰,停在一處曠野小溪之旁,飲水休息一陣之後,重又向前飛去。

  突然間,閃光耀目,鳥群飛入了濃雲層中,密集的雲氣,使人如入暗夜,伸手難見五指。

  突然,耳際間響起了一聲鳥鳴,一鳴百和,群鳥齊唱。

  江曉峰仔細聽去,只覺那和鳴群鳥,似有節奏,除了悅耳動聽之外,似乎還藉鳴聲連絡,以免錯失相撞。

  呼延嘯縱聲大聲道:「孩子,這就是老夫唯一的慰藉了。」

  江曉峰道:「這當真是人間奇事,如非身臨經受,實是做夢也想不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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