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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一


  高文超一皺眉頭,道:「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,如要除他,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。」

  藍家鳳道:「他雖然受了傷,但他還有奪命金劍,那毒冠江湖的利器,你一個人去,叫我如何能夠放心?」

  高文超聽得心頭大感甜暢,道:「鳳妹說的也是。」

  藍家鳳目光轉動,四顧了一眼,道:「此刻,大約我爹爹也趕到了莊院,藍福對爹爹最是忠心,必然會把我放走江曉峰的事,告訴爹爹,爹爹在氣怒之時,見了我,必然要重重責罰,說不定會在氣怒之下殺了我。」

  高文超接道:「這麼嚴重麼?」

  藍家鳳道:「我放走江曉峰,還情報恩,爹爹固是生氣,但更重要的是,我放走江曉峰洩露了此地的隱密,這一點爹爹決難忍受。」

  高文超道:「鳳妹說的是,目下之策,只有早些趕回莊院,懇求老管家,把此事暫時壓下,不要告訴令尊。」

  藍家鳳道:「我知道藍福的脾氣,他決不同意此見,欺瞞爹爹。」

  高文超道:「那要怎麼辦呢?說不得咱們只好逃了?」

  藍家鳳道:「我爹爹早已在江南道上,佈下人手,咱們決然無法逃過我爹爹的耳目,而且,我是他的女兒,也不能一走了之。」

  高文超道:「這個,這個……」

  藍家鳳轉了轉黑眼珠子,道:「目下只有一個法子,要你幫忙了。」

  高文超道:「為鳳妹的事,縱然赴湯蹈火,亦是在所不惜,什麼辦法,快說出來。」

  藍家鳳道:「我爹爹對我娘最是敬重,但我娘未必和爹爹同來,我總是他的親生女兒,過了氣頭,大約就不會再有殺我之心,你先回到莊院中去瞧瞧風聲,明日午時再來此地相見,爹爹經過一夜思慮,也許會氣怒平息一些……」

  高文超接道:「你呢?難道留在這荒野之中?」

  藍家鳳道:「目下也只有如此了,我在荒野躲一夜,明日午時咱們見面時,如是我爹爹氣平一些,我就回去見他,如是爹爹餘怒不息,那我只好再回鎮江了。」

  高文超思索一陣,實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,只好應道:「好吧!明日午時咱們在此相見,荒野中夜寒露重,你要多多小心。」

  藍家鳳道:「小妹自會惜愛,不勞大哥費心。」

  文超一揮手,轉身而去。

  ▼第十二章 霸吞江湖心

  藍家鳳直待高文超背影消失不見,才站起身子,順著江曉峰的去路追去。

  她心知江曉峰要敷藥調息,去必不遠,很快就可追上。

  那知這地方冷僻、荒涼,四周很少居民,當年那藍天義選中此處,就是因此地人跡少至。藍家鳳追尋了半日,找遍了方圓十餘里,仍是不見那江曉峰的行蹤。

  原來,這地方雖非山嶺,但荒地未闢,到處亂石深草,又無可以問訊之人,江曉峰隨便找一處草叢隱身,別人就不易尋得。

  藍家鳳十分任性,找了半日,不見江曉峰的行蹤,心中更是氣惱,尋找之心更是強烈、堅定。

  且說江曉峰接過解藥,強持鎮靜,繞過一片雜林,再也無法忍耐心中悲苦,踉蹌奔行,一口氣跑了三四里,在一處深草叢中停下,盤坐草叢之中,運氣調息。

  但他心中思緒紛亂,藍家鳳那美麗的倩影,如影隨形,揮之不去,他愈想忘去,腦際間的人影,卻愈覺鮮明,竟是無法靜下心來。

  調息不成,索性閉上雙目,倒臥在草叢之中睡去。

  他想靜靜的睡一覺,也許好些,但各種事端,紛至沓來的湧上心頭。

  他想到藍天義,在這等荒涼之處築建了這樣一座廣大的莊院,在那莊院之中,定然隱藏著極大的隱秘,自己雖然混入了莊院中去,但卻一點隱秘也未探出來,就被人發覺了行蹤,逐出莊院……

  藍天義命藍福和很多武林高手,兼程趕來到這座莊院之中,決非無因,但望方姊姊能夠查出一些內情來。

  再想到藍家鳳適才那一番言語,無限溫柔的偎入了高文超的懷中,證明對自己確然是毫無情意,解圍贈藥,卻只是還報金陵郊外的相救之恩……

  武林大義,和兒女私情,交織成一片痛苦,使他深陷其中,耳目也失去了靈敏,藍家鳳兩度由他身旁行過,他竟未察覺。

  突然間,幾聲鴉噪,驚醒了迷惘,沉思中的江曉峰,抬頭看望天色,已是晚鴉歸巢的時分。

  他緩緩站起身子,抖抖身上的野草,抬頭看西方天際,落日餘暉幻起了一片絢爛的光景。

  江曉峰望著那美麗的晚霞,腦際間閃過了一道啟示生命的靈光,暗暗忖道:落日西山,餘暉將盡,但它仍能幻出這滿天彩霞,我江曉峰堂堂男子,豈能讓生命無聲無息的消失於人間?雁過留聲,人死留名,我要使生命在人間發出光彩。

  這片時光中,他似是參悟了人生,伸手摸摸衣袋中的解藥、心底泛生一種強烈的求生慾望。

  四顧無人,脫下上衣,捏碎丹丸,自敷傷處,重又盤坐調息。

  這一次,很快調勻了呼吸,神馳物外,進入忘我的禪定之境。這等坐息療傷,也是習練內功之人,最危險的境界,這時,任何突然的襲擊和驚嚇,都可能使他走火入魔,重則殞命,輕則落下殘廢之身。禪定中,江曉峰隱隱聽到獸鳴,只是那聲音短促微弱,還未驚擾到他。

  坐息醒來,天已入夜。

  不遠處,燃著一堆野火,一陣陣烤肉的香氣,隨夜風飄傳過來。

  江曉峰突然想到了自己已然近一天未進食,聞到肉香,頓覺腹中飢腸轆轆,饞涎欲滴,不自覺的站起身子,向那燃起的火堆行去。

  火光下,只見一個衣著破爛,滿臉油污的少年,正在抱著一條兔腿大嚼,尚有大半隻野兔,正在火上燻烤,肉香撲鼻,動人食慾。

  那少年抬頭望了江曉峰一眼,又自顧大啃兔腿,連招呼也不打一個。

  火光照耀下,江曉峰把那少年看的十分清楚,他衣著雖然破爛,但五官卻是生的十分端正,尤其是一對眼睛,又大又圓,黑白分明。

  他忽然感覺,這才是高蹈武林的隱士、高人,飢食兔肉,渴飲清泉,是何等的豪放氣度。

  心中念轉,人卻抱拳一揖,道:「這位兄臺,小弟這裏有禮了。」

  那破衣少年放下手中兔腿,望著江曉峰淡淡一笑,似是自言自語,又似回答江曉峰的問話,道:「一則是這條野兔該死,二則是閣下的命長,三則是小叫化正覺腹中飢餓,這三方面一湊合,小叫化就打了這隻野兔。」

  江曉峰何等聰明,如何會聽不懂那破衣少年弦外之音,當下一欠身,道:「是兄臺救了在下。」

  破衣少年微微一笑,道:「是野兔找死,竟向閣下的身上撞去。」

  話雖說的婉轉,但卻隱隱有責備之意,無疑是說閣下在這等荒野之中,運氣生息,又無護法守候之人,豈不自取死亡麼?

  江曉峰道:「兄弟身受血手奇毒,必得及早療治,但我又無同行親友,只好冒險碰碰運氣了,多虧兄臺相救,小弟感激不盡。」

  言罷,又是深深一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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