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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劉五成暗暗嘆道:「是非只為多開口,他們是友是故,很難預料,如若被他追問出全部內情,豈不是有害大局了嗎?今日寧教血染黃沙一死,也不能說出內情。」心有所決,淡淡一笑,道:「在下機緣湊巧,見過那雷老前輩,談不上認識了。」

  藍衫人劍眉聳揚,冷冷說道:「想不到劉兄所知,比在下想的更多一些了。」

  劉五成一皺眉頭,欲待反脣相譏,但卻突然又忍了下去,默不作聲。藍衫人也不再多問,轉身向前行去。劉五成緊隨在藍衫人身後,走入了一片古柏聳立的大墓園中,那藍衫人停下腳步。這時,天色已經大亮,但天上陰雲還未散去,高聳的古柏樹梢上,有如隱在一層濛濛的雲氣之中,看上去更增了不少荒涼陰森之感。藍衫人緩步行到一座紅磚砌成的屋前,輕輕叩動了木門。只見木門呀然而開,一個佝僂老人披著一頭花白長髮,緩步行了出來。藍衫人和那老人低言數語,那老人點點頭,直對劉五成行了過來。劉五成緩緩說道:「閣下有何見教?」

  那老人兩道炯炯的眼神,盯注在劉五成的臉上,瞧了一陣,道:「你要老夫動手呢,還是自己進去。」聲音冰冷,有如寒冰地獄中吹來的寒風一般,再加那副奇怪的神態面貌,使人不寒而慄。劉五成望了那藍衫人一眼,道:「兄臺把在下帶來此地,不知是何用心?」

  藍衫人緩緩說道:「請閣下暫入此室,住上幾日,五日之後,兄弟再來此地──」那佝僂老人似已不耐,不待那藍衫人說完,右手陡然伸出,疾向劉五成手腕之上扣去。劉五成眼看那佝僂老人右手抓了過來,就是無法避開,吃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。只覺那一扣之勢,有如一道鐵箍扣在手腕之上,半身麻木,動彈不得。吃那佝僂老人硬向屋中拖去,那藍衫人目注劉五成緩緩說道:「這位老前輩的脾氣不好,劉兄最好是聽話一些,免得自找苦吃。」

  劉五成冷哼一聲,還未來得及答話,已被那老人拖入了屋中。那老人左手用勁,砰然關上木門,緩緩說道:「室中有椅,有榻,坐臥由你。」右手一鬆,放開了劉五成的脈穴,劉五成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在下可否和那穿藍衫的兄臺,說幾句話?」

  佝僂老人冷冷地說道:「不用了。」

  劉五成心中暗道:「這老人神情的冷漠,和他的像貌一般,當真是叫人難以忍受。」心念一轉,高聲說道:「兄臺止步。」

  那佝僂老人冷冷說道:「他已經走得很遠了,什麼話對老夫說吧。」

  劉五成不聞那藍衫人相應之聲,心中暗暗忖道:「那藍衣少年武功奇高,大約亦是這場紛爭中的要人之一。此時此刻,正在忙碌之時,自然是不會留在此地了,大約是真的走了。」心念一轉,望著那佝僂老人道:「老前輩和那藍衫人很熟識嗎?」

  那佝背老人冷冷說道:「自然是認識了。」

  劉五成道:「老前輩武功高強,自非守墓之人,不知何以流落至此。」

  那佝背老人冷漠地說道:「守墓人難道有何不對嗎?」

  劉五成呆了一呆,道:「老前輩誤會了,在下之意是說,老前輩不似守墓的人。」

  那佝背老人冷哼一聲,道:「老夫已在此地守墓二十年了。」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老夫不似守墓人,像什麼人?」

  劉五成道:「如以老前輩的身手而論,那該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──」佝背老人臉上浮現出難得一見的笑容,接道:「老邁了,不行啦。」

  劉五成道:「老前輩隱居於斯定然是別有所圖了。」

  佝背老人臉色突然一整,又恢復了那冷漠神色,說道:「閣下問的太多了。」

  突然站起身子,行到屋角處,盤膝坐了下去。劉五成望了那佝背老人一眼,心中暗道:「這人喜怒難測,不用理他算了。」當下閉上雙目暗自運氣調息。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,突聞膨膨三聲輕震,傳了過來。劉五成睜眼瞧去,只見那佝背老人右手一揚,擊在木門之上,冷冷說道:「什麼人?自己進來。」

  只聽木門呀然,突然大開。原來那佝背老人,右手一揚之下,竟然暗發力為推開了小栓。劉五成心中暗道:「此地甚多是非,還是裝作不聞不見的好。」心念一轉,重又閉上雙目。只聽一個輕微的聲音,傳入耳際,似是有人在和佝背老人低聲談話。劉五成忍了又忍,仍是忍耐不住,微啟雙目望去。只見一個身著黑衣勁裝大漢,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佝背老人身前,似是在向那老人請示什麼。那似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,佝背老沉吟了良久,才搖頭說道:「不行。」

  那黑衣勁裝大漢一抱拳,道:「也許老前輩心中懷疑在下的身分,晚輩就此別過了。」

  那佝背老人也不還禮,望著那黑衣勁裝大漢走出茅舍,起身關上木門,轉身望了劉五成一眼,欲言又止。劉五成心中暗道:「看來這座毫不起眼的茅舍,是一處十分重要的地方,這佝背老人也是一位極為重要的人物了──」

  他無法了然這老人和那藍衫人的關係,但他卻隱隱感覺到,這些人人事事,都和那慕容長青有關。只聽那佝背老人冷冷說道:「年輕人,老夫心中想到一件事,不得不先給你說明了。」

  劉五成道:「老前輩有何教言,但請吩咐。」

  那佝背老人雙目中神光湛湛的逼注在劉五成的臉上,緩緩說道:「老夫看你的為人,十分老實,因此老夫例外施情,既不給你加戴刑具,也不點你穴道,但如你妄動逃走之念,那就別怪老夫出手無情了。」

  劉五成道:「老前輩但請放心,在下既然到了此地,自然不會妄動逃走之心,不過──」佝背老人雙目神光一閃,冷漠地說道:「不過什麼?」劉五成道:「不過,在下只能在此等候五日,五日之約限滿,在下是非離開此地不可,那時老前輩如是仍不放在下離此,在下縱然明知非敵,那也顧它不得了。」

  佝背老人點頭說道:「如若娃兒不守約言,咎不在你,老夫自當做主放你離此了。」

  突聞一聲尖厲的哨聲,打斷了那佝背老人未完之言。那佝背老人突然站起身子,沉聲說道:「那木榻之下有一座暗門,快躲進去。」

  劉五成看他說話的神情莊重,也不再多問,只好伏身鑽入了木榻之下。果然,在塌下一角處,有一個埋在土中的鐵環,劉五成用力一提,一座鐵門應手而開,一道石級,直向地下通去。一股強烈的好奇之心,使他停下來,微啟鐵門,向外望去。只見那佝背老人迅速的毀去室中留下的痕跡,打開木門,搬了一把木椅,倚門而坐。那佝背老人剛剛坐好,一個身材細高的勁裝漢子,已然到了室門外面。那佝背老人全身靠在門上,閉目養神,望也未望那大漢一眼。只見那大漢兩道炯炯的目光搜望了全室一眼,高聲說道:「老頭子,快些醒醒。」

  這聲音十分宏亮,但那佝背老人卻是聽而不聞,沉睡如故。那細高大漢砰然一掌,拍在木門之上,那佝背老人才如夢初醒一般,揉揉眼睛,說道:「什麼事啊?」劉五成心中暗道:「他這一付形貌,這般裝作,當真是維妙維肖,叫人難以瞧出破綻。」只見那細高大漢,冷冷說道:「你坐在這裡很久了嗎?」佝背老人道:「雨住之後,老朽就坐在此地。」

  那細高大漢道:「你可曾瞧到了什麼?」佝背老人道:「瞧到了。」

  那細高大漢道:「瞧到了什麼?」

  佝背老人道:「人,兩個人,從這裡走過去。」

  那細高大漢道:「什麼形貌,穿著什麼衣服?」

  佃背老人道:「好像是一個穿長衫的相公,帶著一個書童。」

  那細高漢子道:「不錯,就是那兩人,他們往哪裡去了?」

  佃背老人隨手一指,道:「向東南而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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