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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三


  羅玄道:「這只是浮淺的認識,她天生妖媚,一代尤物,若不是我收他為徒,常帶身側,今日江湖,恐已非目下的局面了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那是當然,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,縱然胸懷大才,也難鬧出翻天的大事。」

  羅玄微微一歎,道:「孩子,不要心急,聽我慢慢的說下去。」

  他重重的咳嗽兩聲,接道:「紅顏禍國,古已有之,聶小鳳天生妖媚,一顰一笑間,醉人如酒,以她姿色和聰明,決不甘雌伏一生,身為人間田舍婦。她可以在武林中掀起了滔天的風浪,禍國殃民,有何不可?」

  方兆南呆了一呆,道:「這個,這個……」

  羅玄黯然接道:「這是數十年前的往事了,發現聶小鳳的並非我,而是少林寺中的高僧,覺生大師,為此女幾乎使他們師兄弟三人反目成仇……」

  方兆南呆了一呆,道:「有這等事?」

  羅玄道:「老夫已是奄奄待死之人,難道會欺騙於你麼?」

 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,搖頭說道:「我不信。晚輩未見過覺生大師,但覺夢、覺非,都是晚輩親目所見之人,閉關參禪,道行深遠,似那等高僧,豈會有這等不可思議的行徑?只怕是你有意的污藐他們……」梅絳雪怒聲接道:「住口。」

  方兆南回顧了梅絳雪一眼,果然住口不言。

  羅玄長長歎息一聲,道:「孩子,這是千真萬確的事,因為此事,覺夢、覺非,曾經追蹤尋我數年之久。」

  方兆南暗暗忖道:這話倒是不錯,兩位高僧也曾對我談論此事。心中在想,口中卻仍然反唇駁道:「那是找你比試武功。」

  羅玄黯然一笑,道:「他為什麼要找我比試武功呢?孩子,那時老夫在江湖上只不過是一位稍有聲名之人,少林高僧,找我比武,豈不要大大的抬高了我的身份?」

  方兆南頓覺語塞,半晌之後,才道:「單憑道一點,輕侮少林三位高僧的聲名,實叫晚輩難信。」

  羅玄歎道:唉!「固執的孩子!老夫無意輕污三位少林高僧,他們並沒有造成什麼大錯……」

  方兆南似已逐漸為羅玄言詞迫服,默然不語。

  羅玄幽傷的接道:「造成了今天大錯的,確是老夫,因此,老夫責無旁貸,我要在死亡之前,籌謀好對付她的策略……」

  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,道:「孩子,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,那時,覺生大師還掌著少林的門戶,老夫對那傳誦數百年,聲威一直震盪江湖的少林寺,敬慕甚深,因此,準備去拜訪一番,想不到少林寺未能遊賞,卻發現了一件震動人的大事……」

  方兆南接道:「可是遇上了覺夢大師等麼?」

  羅玄道:「不錯,正是覺生、覺非、覺夢等三人。當時我感到很奇怪,不知三人何以會在這等荒涼的山下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是夜晚還是白天?」

  羅玄道:「自然是夜晚了,當時,我還在心中暗讚少林高僧,貴為寺院中僅有的長老身份,仍然不肯在寺中納福,深更半夜之中,來在這等荒涼山上,不知是何用心。立時隱起身子,四外張望,希望能看一點原因出來,卻不料這當兒,忽然響起了一個女子的哭喊之聲,不過,那哭聲一嚎即住,生死似已被人掌握在手中似的,不是早被點了穴道,就是現下被拏了穴道……」

  方兆南接道:「你在什麼地方遇上了他們?」

  梅絳雪冷冷說道:「對我師父說話,最好是規矩一點……」

  羅玄淡然一笑,道:「雪兒,不用管他,我這一生中,受盡了無數人的頌讚、崇拜,如今就要死了,讓人大聲厲呼的叱罵幾句,倒也是一大樂事。」

  梅絳雪幽幽嘆息一聲,道:「師父,為什麼竟對他這等容忍?」

  羅玄道:「孩子,我終身未娶,一死百了,聶小鳳雖受我培育之恩,但她卻叛我而去,繼承我衣鉢,傳我道統,只你一人。他既是你的丈夫,為師的在言語上,讓他幾句,有何不可?」目光一轉,投注到方兆南的臉上,接道:「在嵩山少室峰下一處幽谷之內。」

  方兆南一抱拳,道:「老前輩說下去吧!」

  羅玄接道:「我當時心中甚感奇怪,因為少林一門,清規素極森嚴,何況覺生大師,又是當代少林掌門之人,決然不會有什麼傷天害理之事,但那女子呼叫之聲,清晰異常,猶在耳際,更是不會聽錯。心中疑竇叢生,決心要查看一個水落石出,當時隱身在一株松樹之後,暗中察查。那時,聶小鳳只怕還是個七八歲的女童……」

  羅玄微微一歎,接道:「我藏好身不久,覺夢和覺生大師,開始了一陣激烈的爭執。以覺生之意,似是要廢去一個人兩條主脈,要她一生一世,難學武功,但覺夢、覺非卻期期以為不可,三人爭辯甚久,仍是難以得到結論,這當兒卻從那幽谷暗影之中,爬出來一個中年婦人……」

  方兆南訝然接道:「那婦人又是誰呢?」

  羅玄道:「聶小鳳的母親。她似是已受了很重的傷,無法單憑雙足行動,用雙手輔助雙足,在那累累的山石中爬行到覺生大師等身前。在那中年婦人身後緊隨著一個七八歲的女童,那女童年紀雖然幼小,但性格卻十分堅毅,在那等險惡的環境之中,竟然毫無畏懼之心,昂頭挺胸而行。」

  方兆南問道:「那女孩子可是聶小鳳麼?」

  羅玄點點頭,接道:「那中年婦人爬近了覺生大師身側,苦求覺生大師,要他放了自己的骨肉……」

  方兆南吃了一驚,道:「什麼,那聶小鳳的生父,竟然是覺生大師?」

  羅玄道:「這是一件千古的疑案,當世之中,恐難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,也許覺夢和覺非兩人知悉內情,但事關少林寺數百年的清白聲譽,兩人縱然知道,只怕也不肯告訴別人。」

  梅絳雪似是也被這驚人之言震動,忍不住插口問道:「那老和尚可承認是他的女兒麼?」

  羅玄搖頭說道:「如若覺生大師承認了這件事,所有的苦難,也許都已在上一代中作了斷,也許老夫也不致落得今日這等悽慘的下場,鬼仙萬天成,也無所施展他挑撥的奸謀了。」

  方兆南黯然歎道:「原來這裏面,還旁扯著這樣一段因果關係,老前輩請說下去吧!」

  羅玄道:「覺生大師當時被那中年婦人苦求之言,鬧的呆在當地,覺夢、覺非,卻突然負氣而走,他們師兄弟,早已和那中年婦人相識,無風不起浪,不論那中年婦人之言,是真是假,但覺夢和覺非,卻已對掌門師兄,生出了極大的誤會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以後呢?」

  羅玄道:「覺夢、覺非離去後,那幽寂的山谷之中,只留下了覺生和那中年婦人,還有那個倔強的女童。」

  方兆南接道:「暗中還隱藏著羅玄老前輩?」

  羅玄苦笑一下,接道:「覺生大師似是甚為激動,很想叫回來兩位師弟,但他身為掌門之尊,很難啟齒,望著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,才長長歎一口氣,問那中年婦人,此舉是何用心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這麼看來,那婦人是信口開河而言,倒是不值得相信了!唉!如非老前輩隱身在暗中偷窺,只怕覺生大師,身受之污,永遠難以洗涮清白了。」

  羅玄道:「年輕人,不要太過武斷,我知道你心中對幾位少林高僧極為崇敬仰慕,但人生數十年的歲月,誰也無法一直保持著永恆的清醒。孩子,就日月運行流轉而論,數十年的時光,可以彈指即過,但就一個人生而論,在數十年的歲月中,可能會造成無能抗拒的錯誤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可是覺生大師承認了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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