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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一


  大愚道:「他們雖被困在天蠶絲網之下,但一時之間,尚不致受到損傷,天亮之後,老衲自然設法破網,方施主但請放心。」

  方兆南口齒啟動,似是還要說話,卻被青雲道長出言阻止,道:「方小英雄的元氣未復,不宜多用氣力說話,最好能忍耐一會。」

  方兆南吃力的轉過臉來,兩道毫無神彩的目光,凝注在青雲道長臉上,瞧了半晌,聲音十分微弱的說道:「道長何人?」

  青雲道長道:「貧道青雲……」

  大愚禪師接口說道:「青雲道兄乃當今青城掌門人,精通醫術,才博天人,應老衲之請,來為方施主療傷來了。」

  青雲道長臉色凝重,肅然說道:「老禪師不用誇獎貧道,貧道只能盡我心力。」

  大愚禪師聽得心頭一寒,默然不語。他已從青雲道長的口中,聽出了方兆南生機極小。低頭看去,只見方兆南重又緊緊的閉上雙目。

  青雲道長舉手一招,低聲對大愚禪師道:「老禪師請過這邊講話。」

  大愚禪師轉過身子,和青雲道長並肩行出禪室。他似是已從青雲道長凝重的臉色上,看出了方兆南凶多吉少,不待青雲道長開口,搶先說道:「他的傷勢,沒救了麼?」

  青雲道長歎道:「貧道甚感慚愧,在我半生療傷的經驗之中,很少見到這等慘重的傷勢,他早該死去了,但他卻仍然活著……」

  大愚禪師接道:「他在重傷之下,借重我們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,強提精神,又和強敵動手,一瓶金丹,被他在片刻之中服完。」

  青雲道長道:「是了,也是靈丹的藥力尚未消失,他才能保持著一息不絕……」

  他仰起頭,望著大亮的天色,接道:「貧道無能為力了,縱然能夠療治好傷勢,不但一身武功盡將廢去,恐還將落個殘廢之身,而且這希望也不太大。」

  大愚雙手合十,垂頭歎道:「只有請道兄一盡人事了。」

  青雲道長道:「據貧道相他脈息,預料難過午時,別說奇藥難求,縱然是有處可尋,時間上也趕不及了,大師已盡心力,無愧於人,不可因一人之死,影響我武林大局,尚望自惜身體,議拒強敵。」

  大愚道:「冥嶽妖婦,不但武功高強,而且鬼計多端,全身都是使人無法防備的歹毒暗器,一出手必有數十人應手而倒。」言詞之間,似是對昨夜慘烈一戰,餘悸尤存。

  青雲道長正容接道:「冥嶽妖婦雖然武功絕世,但如聯合當今各大門派,各出一二精銳高手,合力圍殲,當不致再讓她橫行於江湖之上,由大師和貧道具名,柬邀天下九大門派,以及各方雄主,齊聚嵩山,共議拒敵之策,不知大師意下如何?」

  大愚心中暗忖道:我們少林寺羅漢陣何等威力,但仍然無法拒擋那冥嶽妖婦,縱然召集了九大門派中人,只怕也未必定能勝得強敵,但又不好出言反駁青雲道長,一時間,想不出適當措詞,只好沉吟不語。

  青雲道長乃當今九大門派中,年歲最輕的掌門宗師,年輕奮發,雄心正長,一看大愚禪師久久不言,正待開口勸說,忽然瞥見一個白衣飄飄,風華絕世的少女,緩步由花叢中走了過來,不禁微微一怔,沉聲喝道:「什麼人?」

  大愚禪師聞聲抬頭,也不禁看的一怔。

  那素衣少女似是渾然不覺一般,仍然緩步直行過來。

  青雲道長乃一代宗師之尊,如何能受得此等冷落之氣,當下臉色一變,緩緩舉起左掌。

 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,雖然年輕氣盛,但也不肯輕率,一面提聚真氣,運集劈空掌力,但卻蓄勢不發,回頭對大愚禪師道:「大師可識得此女麼?」

  大愚道:「老衲不識……」忽然心中一動,急急接道:「道兄且慢出手,待老衲問明她的來歷之後再說!」

  青雲道長劈空掌力,蓄勢不發,說道:「大師請問。」

  大愚緩緩向前行了兩步,合掌說道:「女施主請了。」

  那素衣女雖然生的美艷絕倫,容色如花,但那勻紅的嫩臉之上,如罩著一層寒霜般,另有一種冰冷之氣。

  她冷峻的目光,輕輕一掠大愚禪師,應口道:「老禪師請了。」口中答話,人並未停,話說完,人已到了禪室門口。

  大愚道:「佛門淨地,禁律甚嚴,女施主不可擅闖,快請止步。」

 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:「不是為了探看一人,你們請我也請不到,到處殿院佛像,有什麼好看的?」身子一側,直向禪室之中闖去。

  大愚僧袖一拂,道:「女施主自重,老衲不願無禮。」一股暗勁,直撞過去。

 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閃,橫跨兩步,讓避開去,冷冷說道:「快讓開路,我要看看他傷勢如何。」

  大愚道:「女施主探望何人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方兆南。」

  大愚道:「女施主是他的什麼人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未過門的妻子。」

  在那時代中,男女間的禮防,十分嚴厲,所謂男女授受不親,這等之言,竟能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,而且臉不紅氣不喘,行似無事。

  大愚愣了一愣,道:「姑娘貴姓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我姓梅。你這老和尚,囉囉嗦嗦的問不絕口,也不覺厭煩麼?」

  大愚忽然覺著她的聲音,十分熟悉,似是在那裏聽過,當下退後兩步,讓開了一條路,道:「本寺禁例,向不准女子進入二殿,更遑論方丈之室,但方施主對我們少林一派施恩如山,老衲願面壁一年,替你擔待……」

 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,截住了大愚禪師之言,接道:「那冥嶽嶽主,也是女子之身,不知老禪師何以不把她拒擋寺門之外?」詞鋒凌厲,有如一柄利劍,刺入大愚前胸,登時覺著臉上一熱,吶吶答不出話。

  但這白衣少女幾句話,卻啟發了他的記憶,忽然想起了眼下的白衣姑娘,就是那暗中傳話之人。心念一轉,登時合掌當胸,說道:「女施主可是剛才傳話於老衲的人麼?」

  白衣少女道:「是又怎樣?」

  大愚禪師早已有心,問話之後,極留心的分辨她的聲音,果然和那暗中傳話的聲音,一般模樣,立時向旁側閃開了一步,道:「女施主請。」

  青雲道長早已把全身的功力,運集在右掌之上,只要那白衣少女再向前衝進一步,立時以雷霆萬鈞之勢,拍擊出手。但見大愚禪師閃身讓路,神色間還十分恭謹,自是不好出手,不自禁的也向後退了一步。

  那白衣少女冷傲異常,望也不望青雲道長一眼,旁若無人的大步直向室中走去。

  室中所有人的目光,都投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身上,隨著她移動的身形轉動。

  只見她緩步走近臥榻邊,低頭望著倒臥在榻上的方兆南一陣,輕輕一顰黛眉,緩緩伸出一隻手來,按在方兆南的頂門之上,良久之後,才放了下來,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,道:「他的傷很重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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