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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五


  他雖然已得覺夢大師傳授了解縛之法,但那天蠶索細如線香,解時甚難,足足耗去半個時辰之久,累的滿頭大汗,才算把天蠶絲索解開。

  方兆南舉起右袖拂拭一下頭上汗水,笑道:「老前輩請再忍耐片刻,晚輩就解老前輩手上的絲索。」

  南怪辛奇默然不語,但兩道烱烱的眼神之中,卻流現出無限感激的神色。

  方兆南看他果為自己的熱情所動,心中暗自歡喜,立刻動手,又解了他手上的天蠶絲索。

  南怪手上索縛已開,立時縱聲大笑,聲如雷鳴,四壁回聲,震的人耳鼓嗡嗡作響。

  震耳欲聾的長笑,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,才停下來,這一笑似是發洩了他數十年被囚的憂忿,臉色忽然轉變的十分平和。

  方兆南一直把雙目投注在南怪辛奇的臉上,他擔心這位兇悍絕倫的怪人,束縛被解開之後,食言背約,是故心波起伏,惶惶不安。

  南怪辛奇停了大笑之聲後,望了方兆南一眼,突然盤膝而坐,閉目運氣,片刻工夫,頂門之上,熱氣蒸騰而上,如煙如霧,冒起了一尺多高。方兆南吃了一駭,暗暗的忖道:此人好深厚的內功。

  忖思之間,忽見南怪辛奇睜開雙目,說道:「小兄弟請往旁邊站去。」

  方兆南依言退到石門口處,身子剛剛停好,耳際間已響起辛奇的大喝之聲,但見雙臂一振,身上那巨大的枷鎖忽然裂成了兩半,落在地上,右手一分覆面長髮,直對方兆南走了過來。

  他臉色白中透青,再加上數十年沒有修剪過的髮鬚,形容十分可怖。

  方兆南暗道:他兇毒成性,用心難測,不可不防他一著。暗中運氣戒備,表面上卻保持鎮靜的神態。

  南怪辛奇走近方兆南後,緩緩伸出帶著兩三寸指甲的枯瘦右手,抓住方兆南的右手,呵呵大笑道:「我辛奇一生之中,從未受過人半點恩惠,今日受了你解縛之恩,這一生咱們沒有完了。」

  方兆南心中一跳,道:「老前輩言中之意,十分費解,晚輩難以領受。」

  南怪辛奇大笑道:「老夫之意,是說等我找那老和尚較量過武功之後,咱們就拜作把兄弟……」

  方兆南鬆了一口氣,道:「原來如此,只怕晚輩高攀不上!」

  辛奇怒道:「我生平不願受別人之恩,你救了我,豈不已加恩於我,除非咱們拜作把兄弟,我非殺了你不可!」

  方兆南略一沉吟,道:「好吧!咱們先解救了少林寺的危難再說吧!」原來他心中想著此人兇名太著,如真的和他結作兄弟,勢必為武林中正大門戶中人歧視不可。

  但聽辛奇冷哼一聲,五指突然加力,方兆南登時感到手上如套上了一道鐵箍一般,不禁大驚。但他這時已經受制於人,南怪深厚的內力,不斷加強,方兆南只覺他五指逐漸的收緊,已將要到自己無能抗拒的地方。

  耳際響起了辛奇冰冷的聲音道:「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,一條答應我,一條是死!」

 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,暗暗想道:此人說得出,就做得到,但我如在他威迫之下答應,豈不有失大丈夫的風骨?如不答應,今日勢將無聲無息的葬身這山腹石室之中……

 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,忽覺手指一鬆,南怪辛奇放開了手指,說道:「你內力和我相差太遠,這樣殺了你心中定然不服,走!咱們去找個寬敞地方,比試一下,強存弱亡死而無怨。」

  方兆南正待接口,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,道:「小娃兒,你如想活下去,就趕快過來,把我手腳上的天蠶絲索解開,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北怪黃鍊之外,無人能抵得南怪辛奇的『坎元氣功』和『赤焰掌』!」

  方兆南一皺眉頭,暗道:放了一個南怪辛奇,已是不勝麻煩,如再放了北怪黃鍊,真不知要成個什麼局面了。

  辛奇放聲大笑道:「黃老怪,你再坐二十年,等我辛奇來放你吧!」

  方兆南心頭忽然一凜,暗道:覺夢、覺非兩位大師,對我付託是如何的重大,冥嶽中的強敵,又是何等的辣手。我如為自己的應變容易不放北怪,豈不有負了兩位禪師的托望?

  只聽北怪黃鍊冷笑一聲,說道:「辛老怪,你如心中害怕放了我之後,有人能制服於你,你就攔住那娃兒,別讓他放我……」

  南怪辛奇怒道:「難道我還怕你?哼!只要人家肯放你,我決不攔阻。」

  北怪黃鍊放聲大笑道:「小娃兒,你如釋放了老夫,那就不用擔心南怪存心害你了……」他那大笑之聲,有如夜梟悲鳴,說話聲音宏大,字字如雷貫耳,震得方兆南耳際中嗡嗡作響。顯然,他是借這大笑和說話的聲音,現露出自己深厚的內功。

  方兆南還未來及答話,北怪黃鍊的聲音,重又傳了過來道:「小娃兒,你要知道,在當今之世中,我是唯一能剋制南怪辛奇的人。不論他此刻向你許下何等諾言,但他日後想到你可能重來中嶽,解我天蠶絲縛,勢必要把你殺掉不可,如果你此時,能夠把我放開,殺你之念,即將不會再存心頭。南怪辛奇雖然為人心狠手辣,但你對他總算有過釋放之恩,只要沒有極端的利害衝突,他就不會傷害到你了。」

  他微微頓了一頓,不容方兆南開口,重又接道:「何況你還存了欲援助少林寺僧侶之心,辛奇武功雖高,但他一人之力,竟屬有限,你如能解了我天蠶絲縛,我們南北二怪同心合力,縱然天下高手,群起而攻,也不足畏。」

  方兆南暗暗忖道: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,釋放二怪,可以維持著他們相處的均勢。回頭望著南怪辛奇說道:「老前輩,可知北怪黃鍊的為人麼?」他聰明過人,這幾句話說的很高明,故意讓北怪黃鍊聽到,好使南怪辛奇無法相阻他釋放北怪。

 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說道:「那老和尚既是要你釋放我們兩人,那你就把他也放了吧!」

  方兆南暗暗忖道:機會不可錯過,別讓他改了心意。當下應道:「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。」縱身一躍,直向那石室走去。他雖記得覺夢大師之言,說兩怪隔室而囚,但南怪囚居的石室之中,除了有一個一尺左右的圓洞之外,四壁完整無缺,不知北怪被囚何處?

  遙遙的傳過來南怪辛奇聲音,道:「在我剛才被囚之處,有一道石門,推開向左走上十步,就是北怪黃鍊被囚之處了!」

  方兆南仔細看去,果然前門壁間一道極細的裂痕,用手一推,石門應手而開,依言左轉十步,果見一個滿頭白髮,長垂數尺的怪人,手足被縛,盤膝而坐,當下抱拳一禮,道:「老前輩就是北怪黃鍊麼?」

  那白髮長垂的老人,突然抬起頭來,兩道威稜的目光凝注方兆南的臉上,緩緩答道:「不錯,老夫正是黃鍊。」

  方兆南只覺他逼視在臉上的目光,有如閃燦燭光,一陣閃動之後,逐漸的轉變強烈,如電如劍,使人有一種震慄不安的感覺。

  方兆南不敢多和他目光接觸,一偏臉解開他手腕上天蠶絲索,然後伏下身去,又解開他雙腳上束縛。

  這足足耗去了他半個時辰,他在半個時辰中,卻始終未出一言。

  白髮老人全身束縛一解,活動一下,放聲大笑,道:「我只道今生難出這石室,想不到還有今日。」大步向外走去。

  走了幾步,突然想起了方兆南,回頭笑道:「小娃兒,你解了我身上天蠶絲縛,使我重獲自由,老夫也不虧待於你,答允你三件相求之事,我替你辦完三件事,就算答賞了你一番相救之情,今後是敵是友,那就要看老夫的興緻如何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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