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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四


  方兆南極目張望了一陣,不自禁落下了兩行淚水,黯然一歎,說道:「但願皇天保佑她,免罹慘禍才好……」

  他心中雖是悲苦,但想到陳玄霜武功,要強過自己甚多,自己既能留得性命,她自非絕無生機。

  只聽那老樵子慈藹的聲音,重又在耳際響起道:「老漢有一事想他不明,公子何以會走入了這道陰風谷中?」

  方兆南隨口答道:「晚輩幼年酷愛山水,又學過幾年武功,自恃身體強健過人,常常遊玩於大山名川之中,想不到遊踪此地之時,誤入了那陰風谷中!」

  那老樵子道:「公子喜愛山水常常出來遊走,也還罷了,但令妹乃一位女流之輩,難道她也極愛山水不成?」

  方兆南道:「家父善營陶朱,積席甚豐,舍妹雖是女子,但因常和我在一起習武,故頗有男子漢豪俠之風……」

  那老樵子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,道:「對了,老漢還有一件事忘記相告公子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什麼事?」

  老樵子道:「這陰風谷有時也會吹出來灼傷人體的熱風,不過次數不多罷了,據說那熱風較這陰寒之風,更為可怕,不論鳥獸,只要被那熱風一吹,勢非活活燒死不可。」

  方兆南口中應著那老人之言,心中卻暗暗忖道:要想查出霜師妹的下落,看來非得冒險入谷一探究竟不可了,但此刻功力未復,只有先回這老人家中,養息兩天,待傷勢好轉一些,再下去查看不遲。心念一轉,低聲說道:「老伯伯,咱們回去吧!」

  那老樵子點點頭,轉身走去,一面歎息著說道:「這條陰風谷可算是世間第一等奇異的地方,縱長雖只三四十里,但卻蘊著千奇百怪的變化,蔚然奇觀,瞧的人眼花繚亂……」

  方兆南奇道:「老前輩瞧到什麼奇怪的景物,告訴晚輩一點,以廣晚輩的眼界!」

  那老人似在籌思措詞,沉吟良久,才緩緩的說道:「這條陰風谷,只不過是一道數十里長短的死谷,卻經常吹出侵膚刺肌的寒風,但那谷頭盡處,卻是一片千尋絕壁,山峰綿連,也不知那陰寒之風,從何而來……」

  他似是談出了興緻,手捻花白鬍鬚,搖頭晃腦的說道:「天下之大,無奇不有,這陰風谷第二宗奇異之處,就是除了那侵膚刺肌的陰風之力,還不時吹出灼傷鳥獸的熱風,有道是水火不容,但此谷卻冷熱交至,寧不使人歎為奇觀……」這老樵子大概是讀過幾天詩書,說到興頭上,哦吟朗誦,如唸經文。

  方兆南道:「除了這兩樁之外,不知還有什麼奇怪之事?」

  老樵子不住的晃著腦袋,接道:「有之,有之,每當月半之夜,朗月清光之下,陰風谷中常常出現團團藍焰,滿谷飛旋,隆隆之聲,如聞天鼓,此三奇也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那陰風谷中就此三奇麼?」

  老樵子道:「此不過定期而現的奇觀,至於時限不定的奇異之事,更是匪夷所思了!」

  方兆南道:「老伯伯可否列舉其中兩件,以廣在下的見聞。」

  那老樵子仰臉思索了一陣,道:「大概是三年前吧!那陰風谷中突然傳出一種鬼哭神嚎的怪叫之聲,其聲不但尖銳刺耳,而且悲切無比,靜夜之中,空谷傳音,聲達十里之外,一連兩日不絕,一些膽小人家,都說那谷中怨魂厲鬼太多,以錫箔紙錢,奠祭那些谷中亡魂,更有甚者,居家遷徙,遠走避禍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難道就沒有人去看看麼?」

  那老樵子道:「山居人家,讓書之人不多,較有膽識之人都來找老夫相商,問那傳出的怪叫,究竟何物作祟。老夫雖然讀過幾天詩書,但所知有限,既難上通天文,下達地理,又不懂文王神卦……」

  此人滿口咬文嚼字,聽得方兆南十分著急,忍不住接口問道:「老伯伯究竟去看過沒有?」

  那老樵子似是覺出了方兆南聽得不耐,不再搖頭晃腦,點頭說道:「老夫久經忖思,覺著應該去瞧瞧再說,當時天色還在深夜之中,我們帶了刀、槍等防身兵刃,趕到了陰風谷,借峰上樹木隱身,探頭向谷中望去,老夫雖是讀書之人,也幾乎嚇的暈了過去。」

  方兆南奇道:「老伯伯難道當真發現了什麼怪物麼?」

  那老樵子面上泛現出驚恐之色,似是餘悸猶存的連聲說道:「怪物,怪物,深山大澤之中,當真是蟄伏有異物怪獸,無奇不有,如非老夫親目所見,縱是聽人說起,也難置信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究竟是何等怪物?」

  那老樵子道:「一隻滿身發射著藍色光芒的奇大蜈蚣……」

  方兆南笑道:「蜈蚣也值得這樣可怕麼?」

  那老樵子道:「不不,那怪物只是形似蜈蚣而已,長約丈餘,全身閃動著藍色的光芒,移動之時,全身的藍芒就更顯得強烈,老夫回來遍查典籍,找不出是何等怪物!」

  方兆南暗暗想道:不過是條大蜈蚣罷了,以霜師妹的武功,遇上牠也對付得了。口中卻微笑說道:「就只有那一條大蜈蚣麼?」

  老樵子道:「還有一條似蛇非蛇,似龍非龍的怪物,全身赤鱗如火……」

  方兆南吃了一驚,急道:「究竟是蛇是龍?」

  老樵子道:「我們到時,那怪物正向谷底一座山洞中爬去,只見牠一條尾巴尚露在外面,那時明月在天,景物清晰可見,那怪物露出部份,在月光映射之下,泛現出耀人眼目的紅芒,看去更是清楚,看他閃動的紅光,似是兩條尾巴,如若說牠是條大蛇,世間那有兩條尾巴的蛇呢?」

  方兆南暗道:定是他們當時看花了眼,蜈蚣和蛇,都是山中常見之物,有何可畏之處。當下笑道:「也許是兩條蛇吧!」

  那老樵子回目望了方兆南,道:「老夫山居數十年,見過了甚多猛獸、毒蛇,自信這方面的鑒識之能不比人差,蜈蚣長到一丈,世所罕見,全身藍光閃閃,更非尋常,縱然真是蜈蚣,也是千年以上之物。」

  方兆南看他神態莊肅,鄭重其事,暗道:我如和他爭論,勢非引起一場激辯不可。當下一笑不言。

  那老樵子長長歎息一聲,道:「至於那紅鱗耀目的雙尾怪物,決然非蛇,如果是蛇,也不會發出那鬼哭狼嚎般的難聽聲音。」

  方兆南忖道:這話倒是不錯,如若是蛇,決不會叫出那等尖厲之聲,驚動這附近人家。

  那老樵子眼看方兆南逐漸被自己說服,而且泛現出喜悅之色,道:「幸好那雙尾怪物隱入洞中不久,那全身藍芒閃閃的怪物,也自行爬入洞中,以後就未再出現了。」

  兩人邊走邊談,不覺間已到那茅舍附近,老樵子看方兆南經過這一段山行之後,不但傷口沒有疼苦之感,而且更見靈活。

  竹籬旁倚著個策杖老嫗,她似正在等待著他們回來,一見方兆南立時抱怨說道:「你這孩子,滿身重傷,還要出去亂跑,快進去吃飯啦,麵都放冷了。」

  方兆南微微一笑,長揖拜謝道:「老媽媽這等關愛,在下日後,定當報答大恩!」

  那老嫗悽涼一笑,道:「可惜我那女兒,三歲之時,被山魅帶走,下落不明,如她還活在世上,怕不和你一樣大了……」

  那老樵子搖頭歎道:「婦人之見,荒謬之論,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那裏會有山魅出現,不知她被什麼野獸吃掉了。」

  那老嫗怒道:「別家孩子為什麼不被野獸吃掉,單單吃了我的女兒?」

  那老樵子回頭望著方兆南,苦笑道:「我這老伴,有點瘋瘋癲癲,女兒三歲失踪,距今已十八寒暑,她還堅信她女兒未死,有一天會突然歸來,唉!這豈不是白日夢囈麼?」

  方兆南看那老嫗滿臉悲苦,趕忙說道:「世間事,常有出人意料,也許令嬡真的還活在世上。」

  那老嫗喜道:「公子說的不錯,我那女兒,決沒有死,不是被山魅帶走,就是被路人抱去……」忽然歎息一聲,臉上的笑容也隨著歛失不見,悽涼的接道:「唉!我那女兒,如若現在我身邊,定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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