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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兩人重新交手,較剛才尤為猛烈,葛天鵬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亂,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談話,不覺激起胸頭怒火,文昌筆連續演出殺手絕學,寒芒電轉,攻勢凌厲異常。

  言陵甫雖然瘋瘋癲癲,但他一身絕高的武功並未失去,手中竹杖縱打橫擊,猛勇無倫,和葛天鵬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。

  兩人功力相差不遠,武功也在伯仲之間,這一全力拚搏,更顯得兇猛絕倫,慘烈無比。

  方兆南目睹兩人激烈惡戰,心中突然一動,暗自忖道:言陵甫這等見人就打的瘋癲之狀,終非善局,他武功雖然高強,但靈智心機盡失,以眼下所見情勢而論,那「血池圖」藏在他身上,決非長久之策,必須早些設法把它取回!

  抬頭望去,只見兩人激戰之勢,愈發猛烈,言陵甫久戰之後,已不似初動手時那般穩健,攻勢雖然迅快,但已隱隱呈現後力不繼之態,杖法也漸見散亂。反觀葛天鵬,經過一陣急打猛拚之後,似已知遇上勁敵,勝敗之分,決難在百招以內分出,心神漸定,不再搶攻,以閃避和輕巧的身法,蓄力遊鬥,準備待對方真力將要耗盡之時,再以雷霆萬鈞之勢,反擊求勝。

  方兆南冷眼旁觀,默查雙方激戰情勢,估計言陵甫再難支撐到五十個回合以上。

  途中所見所聞,似是都和那「血池圖」有關,看來此圖定然對整個武林的形勢,有著極大的影響,縱然不像梅絳雪說的那般嚴重,關連著武林中千萬人的劫運,但此圖事關重大,大概總是不錯,藏在一個瘋癲之人的身上,決非上策。念轉意決,回頭低聲對陳玄霜道:「霜師妹請在此等我片刻,我把那施竹杖的瘋癲之人引開,免得他傷在施筆之人的手中。」

  陳玄霜道:「怎麼,你認識他麼?」

  方兆南道:「其人和我有過數面之緣,以醫術馳名江湖,只因丹爐被人毀去,使他耗去十餘年心血採集的靈藥,毀於一旦,一急之下,竟然急成了瘋癲之症。但他內功精深,又極擅醫術,我想過些時日,當可慢慢好轉……」

  陳玄霜歎道:「可惜爺爺死了,如果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,定然可以療好他瘋癲之症。」

  方兆南歎道:「唉!可憐一位享譽江湖的俠醫,竟然自罹瘋病……」縱身一躍直向兩人衝去。

  葛天鵬自被方兆南一招「佛法無邊」擊退之後,對他早已心存戒懼,一方面和言陵甫動手相搏,一面暗中留神著方兆南的舉動,瞧他縱身直衝過來,不自覺的收筆向後躍退了七八尺。

  方兆南一心取回「血池圖」,也未理會葛天鵬,橫身攔在言陵甫身前,笑道:「言老前輩還認識晚輩麼?」

  言陵甫凝目呆呆的瞧了方兆南一陣,突然大喝一聲,舉手一杖劈下。

  方兆南知他神志不清,早已暗中運氣戒備,橫裏一躍閃開五尺,笑道:「言老前輩如想找回失物,就請隨在晚輩身後。」也不容言陵甫答話,轉身向前奔去。

  言陵甫果然緊隨身後追去,一面大聲叫道:「你就是逃到天邊,我也要追上你!」

  方兆南一語不發,只管放腿疾奔,他知對方功力要比自己深厚,腳程也比自己快速很多,如若被他追上,纏鬥起來,只怕難以脫身,是以不敢和他說話,怕分散精神,影響奔行速度。

  他自得那銀髯老人傳授之後,日夕用心苦練,不知不覺之間,武功已增進很多,奔行腳程,也較前快速不少,片刻之間,已越過兩三個山嶺。

  方兆南流目四顧,只見四野一片靜寂,立時停下腳步,正待轉過身去,忽覺一股杖風疾掃過來。

  原來言陵甫緊追身後,一見方兆南停下身子,不問青紅皂白,呼的一杖攔腰掃去。

  這一招來勢勁急,發難又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,再想躍身閃避之時,已自不及,匆忙中一挫身子,回頭拍出一招「佛法無邊」。這一招耗去他心神最多,記的也最清楚,是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。

  但覺掌勢糊糊塗塗的,觸按在對方身上,言陵甫大叫一聲向後退去。

  定神看去,才發覺這一掌正好按在對方右臂之上,如非這一掌按中對方右臂,勢非被杖勢掃中不可。

  言陵甫似是受創不輕,躍退之後,一直瞪著雙目望著方兆南發呆,未再搶攻。

  他和葛天鵬力拚了數百招,早已耗去大部份真力,方兆南反臂一招「佛法無邊」,雖然未用出全力,但因在慌急之下,已用七成勁道,言陵甫已筋疲力盡之軀,如何還能受方兆南這奇奧的一擊,只覺右臂肩骨之處,痛疼如折,一條左臂再難運轉,因他神志不清,也不覺著對方手法的奇奧,只知運氣調息。

  方兆南一擊得手,逃過了一杖之危,立時用心思索如何取得他身上的「血池圖」。

  他雖聰明絕倫,機智百出,但宅心卻甚忠厚,雖然心知此刻,擊倒對方並非難事,但卻不忍出手傷害到他一個瘋癲之人,忖思良久,仍然想不出取圖之法。

  言陵甫一直靜靜的站著,目光遲滯,怔怔的望著方兆南。

  忽聽他輕微的哼了一聲,轉身向前走去。

  方兆南看他轉身欲去,不禁心頭大急,急道:「老前輩那裏去?」縱身一躍直撲過去。

  言陵甫聽得身後呼叫之聲,本能的回頭劈出一掌。

  方兆南去勢勁快,收勢不及,只好右掌疾吐,硬接言陵甫的一掌。

  但聞一聲砰然微響,雙掌接實,方兆南被撞得由空中直落下來,言陵甫卻踉踉蹌蹌的向前退了幾步,一跤跌在地上。

  方兆南略一運氣調息,緩步走了過去,只見他雙目微閉,側臥地下,亂髮散覆,竹杖豎陳,看的人心生凄涼之感。

  他輕輕的歎息一聲,伸手撩開言陵甫的長衫,以極迅快的動作,取回「血池圖」藏入懷中,然後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,推拿言陵甫的穴道。

  這可憐老人,似是受傷極重,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,他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,睜開了眼睛。

  方兆南看他清醒過來,黯然一歎,縱身而起,放腿向來路奔回。

  陳玄霜正在四面張望,見他回來,很快的迎了過去,低聲說道:「這些人個個都受了重傷,而且臉色慘白,只怕是難以救得活了……」她微微一頓之後,歎道:「如是爺爺還活在世上,就是他們傷勢再重一點,也死不了,可惜爺爺……」兩行淚水,順腮而下,滴在了方兆南的手上。

  方兆南勸道:「霜師妹別再傷心,需知世間沒有不死之人。不散的筵席。」

  轉臉望去,只見葛天鵬已把那些倒臥谷旁的受傷眾人,全都移聚在一處,臉上神情黯然,默默無言的站在一側,他似自知無能救得幾人性命,也不設法解救。

  只見那躺在地上之人,有兩個年輕道裝的,身體已然僵硬,八成是早已死去,其他之人雖然還像活著的樣子,但個個臉色慘白,形態枯瘦,眼圈深陷,想是幾人走到這山谷之中,傷勢發作,難再行動,立時席地而坐,調息傷勢,風雪交加,鳥獸絕跡,幾人縱然帶有乾糧,亦必用盡,饑寒交迫,傷勢煎熬,致落得這般模樣。

  忽然心頭一寒,暗道:這幾人都是那紅衣少女所傷,不知她用的什麼功力,竟然如此歹毒,但她心中對我懷恨,只怕超過眼下幾人很多,何以竟然不肯下手傷我,難道對我所下毒手,還未發作不成?一念及此,忽覺背心上隱隱作痛,不覺出了一身冷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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