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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


  藍衣少女一瞪雙目,冷冷的說道:「不許你們再鬥嘴啦,聽到沒有?難道姐姐說話不算麼?」

  她這一叱,二女果然不敢再講,垂手靜立,似在等待那藍衣少女示下。

  方兆南看的暗生驚駭,忖道:這藍衣少女這等盛氣凌人,想來她武功,定要較兩個師妹高出很多。

  只見那藍衣少女兩道冷電般的眼神,一直盯在梅絳雪的臉上,瞧了半晌,才冷冷的問了一句,道:「三師妹可知道咱們門下的戒律麼?」

  梅絳雪道:「師門戒律,小妹怎敢忘記?」

  藍衣少女道:「你既然熟記本門戒律,可知道欺瞞師長,犯的什麼罪麼?」

  梅絳雪道:「萬蛇噬體而死。」

  藍衣少女聽她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欺瞞師長的應得之罪,臉上神色緩和了不少,略一沉忖,瞧著方兆南道:「這人既然到了東平湖,想必是周家有關人物,留著終是禍胎,倒不如把他殺了吧!」

  方兆南雖早已猜想到師父夫婦喪命在冥嶽中人物手裏,但卻始終未能耳聞目睹到什麼證物,至此方始聽那藍衣少女說出一些端倪。

  只見梅絳雪微微一顰雙眉,道:「此人已和小妹有過締盟之約,尚望大師姐看在小妹面上,不要為難於他。」

  藍衣少女冷然一笑道:「我已查明那『血池圖』確在周佩夫婦手中,現下周佩夫婦既死,『血池圖』卻找不出下落何處,此人既和周佩夫婦有關,或許知道『血池圖』的下落。天下美男子比比皆是,求之易如反掌,為什麼單單相戀此人,不如把他交給你二師姐嚴刑求供,說不定能逼出『血池圖』的下落,此事關係重大,縱然枉殺一百,也不能放縱一個,尚希師妹顧全大局,捨棄私情,免得留下禍患!」

  梅絳雪道:「這個……」

  紅衣少女嬌笑一聲,接道:「三師妹素來厭惡男子,不知何故獨對此人鍾情?別說大師姐心中懷疑,就是我也覺出此事有些叫人難釋疑慮。」

  梅絳雪正容說道:「二師姐說的不錯,小妹對男子素無好感,但一鍾情,就終身不渝,兩位師姐若一定要置他死地,小妹也不願獨自偷生人世。」

  方兆南聽她竟然不惜一死相護,心中甚感奇怪,暗道:她無非想借我肉身藏圖,怎生這般認真起來,難道她竟真的對我動了情愛不成?

  藍衣少女笑道:「三師妹既然如此眷戀於他,我們這作師姐的也不便強你另覓情郎,看在你的分上,我就破例饒他一次。」

  這等情愛之事,在這三個嬌美的少女口中說來,如數家珍一般,氣不稍喘,面不改色,毫無半點羞怩之狀,只看的方兆南暗裏直皺眉頭。要知那時代的女人,受禮教束縛極嚴,閨閫私情,從不敢在人前談起,縱然是武林兒女,不太受俗禮約束,但也少有這等放蕩言詞。

  梅絳雪側臉溜了方兆南一眼,道:「小妹拜謝大師姐恩典!」盈盈跪拜下去。

  藍衣少女伸手扶起梅絳雪,笑道:「咱們師姐妹間情同骨肉,豈可言謝?師父閉關期限即將屆滿,咱們也該早些回去,她老人家最喜愛你,開關之日,師妹勢非守候一側不可,追查『血池圖』下落之事,交給你二師姐辦吧!現下你就和姐姐一道回去。」

  梅絳雪是何等聰明之人,轉眼望了那紅衣少女一眼,道:「二師姐請看在咱們一場同門份上,留點師姐妹見面之情。」

  藍衣少女一把抓住梅絳雪左腕,道:「師父開關時限迫促,咱們必須早些回去準備一下……」話至此處,微微一頓,側頭望著方兆南道:「你如想念我三師妹時,三月之後,請到冥嶽來相見,屆時我這身為大師姐的,當為你設筵接風,小別勝新婚,你們有暫時分手的一段相思,才會有重逢相見的歡樂。」說完話,一拉梅絳雪,躍入水面,向前疾奔而去。

  梅絳雪回頭喊道:「二師姐,請送大師姐和小妹一程好麼?」

  紅衣少女咯咯一陣嬌笑道:「那有什麼不好,三師妹未免太多心啦!」縱身一躍,緊隨二女身後,踏波而去。三女輕功,都已進入爐火純青之境,渡水踏波,如履平地一般,轉眼間越過湖面,消失不見。

  方兆南望著三個衣著不同,性格各異的少女背影,心中泛起了無窮感慨,師門慘變的凄涼景狀,再在他腦際展現,這一筆血海深仇,不知那一日才能洗雪,現下仇人是已經知道了,但三女的武功奇高,不但自己不是人家敵手,就是當今武林之中,只怕也難找出幾個和三女頡頏之人……

  他呆呆出了一陣子神,陡然想起那黃衣赤足的聾啞少年,轉身奔入浮閣。低頭望去,只見那黃衣赤足少年仍然靜靜的仰臥在地上,原姿未變,不知是死是活。

  方兆南黯然歎息一聲,緩緩蹲下身子,伸手按在他前胸之上,只覺他心臟尚在微微跳動,氣息尚未全絕,當下盤膝坐好,運氣調息了一陣,施展推宮過穴手法,在那黃衣少年身上推拿起來。

  那知梅絳雪的點穴手法,乃冥嶽獨有之術,和一般點穴之術大不相同,方兆南費了半晌工夫,累的滿頭大汗,那躺在地上的黃衣少年,卻是毫無所覺,連眼睛也未睜動一下。

  他舉起手來,拂拭一下臉上的汗水,長吁一口氣,對那靜躺在地上的黃衣少年深深一揖,道:「兄弟已竭盡全力,只恨我武功淺弱,無能推活兄台被點穴道,而且我尚有要事待辦,也無法帶你同行求醫,兄弟就此告辭了,但願皇天相佑,兄台能遇得高人相救。」祈禱完畢,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。

  他自知無能踏水渡越湖面,只好跳上那較小的浮閣,扯動水中索繩,向對岸上划去。

  抬頭望去,只見那當空皓月,已然被山峰遮去,心中想著這半宵之間的奇怪際遇,像經歷了一場夢境一般,若真若幻,感慨叢生。

  忖思之間,人已到了對岸,回頭望那較大浮閣,已為夜色隱去。

  他跳上湖岸,放腿向前奔去,一口氣跑出去了十幾里路,才長長吁了一口氣,放慢腳步,向前走去。

  在他想來,這一陣緊趕急奔,定然已離了是非之區,那知腳步剛剛緩了下來,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嬌滴之聲,道:「怎麼!才到這裏嗎?」

  方兆南心頭一震,索性轉過身回頭瞧去,朦朧夜色之下,只見那手執拂塵的紅衣少女,脅下挾著那黃衣少年,含笑站在數尺之外。

  她神情十分悠閒的放下脅下挾持的黃衣少年,笑道:「你已和我三師妹有過締盟之約,今後咱們都算是一家人了,我這作姐姐的問你幾句話,不知你肯不肯說?」

  方兆南道:「在下知無不言。」

  紅衣少女咯咯一陣嬌笑,身軀微一晃動,人已欺到方兆南面前,道:「那『血池圖』究竟放在何處?只要你肯告訴我,我決不會留難於你,而且還以幾件稀世珍物相贈……」

  她身子相距方兆南不過尺許左右,一陣濃香直襲過去。方兆南把身軀向後縮了一下,笑道:「在下連『血池圖』是什麼樣子都未見過,姑娘逼我拿出圖來,實使人大為作難之事。」

 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,道:「別不吃敬酒吃罰酒,如若激怒於我,你就別想活著離開這九宮山!」

  方兆南道:「在下字字都是真實之言,姑娘不肯相信,但請下手搜查就是。」

  紅衣少女略一沉思,笑道:「好吧!你先把外面衣服脫去。」

  方兆南只不過是隨口用來的一句應急之言,那知對方竟然當真起來,真的要他脫去身上衣服。只是已經出口之言,又不好再改口否認,只得緩緩解去衣扣,脫下長衫。

  紅衣少女笑道:「怎麼不脫啦?你如把那『血池圖』藏在貼肉內衣之處,單單脫下一件長衫,要我如何個搜法?」

  方兆南怒道:「你如不信,儘管在我身上搜查,難道要我脫去全身衣著不成?」

 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,道:「一點不錯,脫的一絲不掛,全身赤裸,我才能相信你真的沒有暗藏『血池圖』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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