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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周蕙瑛道:「怕什麼?最多他把我逐出朝陽坪,他如不肯傳我武功,那自然怪不得我,爹爹知道了,也沒理由責罵於我。」

  方兆南知她任性驕縱,再說下去,恐怕要激起她心頭怒火,拂袖而去。立時搬轉話題,笑道:「天下之大,什麼怪人都有,史老前輩天性冷漠,不喜和人交往,咱們不能苛責人家。師妹自幼在師父、師母百般愛護之下長大,生平從未獨自涉足江湖,想在離家之時,師父、師母定然要送你很珍貴好玩之物,不知小兄猜得對是不對?」

  他怕引起周蕙瑛心中懷疑,不敢直言相詢,只好轉彎抹角的,讓她在不知不覺之中洩露出身懷之物。周蕙瑛天真嬌憨,如何會想到垂髫幼侶,在用心機逗她吐露隱秘,當下搖頭笑道:「送是送了我一個黃綾小包,不過,可不是什麼好玩之物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不知可否拿出來給我觀賞一番?」

  周蕙瑛道:「不行,爹爹在交給我之時,再三告誡於我,不可隨便打開查看,必待見著那垂釣逸翁之時交給人家,我都不能隨便觀賞,你自然也不能看了。」

  方兆南皺皺眉頭,道:「咱們不打開也就是了,難道連看一眼也不行麼?」

  周蕙瑛看他愁眉苦臉,心中甚是不忍,探手入懷,摸出一個黃綾製成的小包,嗔道:「告訴你是個黃綾小包,你偏偏不信人家,拿去看去,可不能打開,真是,這又有什麼好看的?」

  方兆南接過黃綾小包,在手中掂了一掂,只覺輕若無物,暗中用手一捏,柔軟異常,實難猜出何物,沉忖一陣,低聲笑道:「不知何故,小兄今宵好奇之念特重,咱們打開瞧瞧好麼?」

  周蕙瑛搖搖頭,道:「那怎麼成?如若讓爹爹知道此事,問起我來,叫我何言對答?何況,這又是別人之物,咱們偷瞧人家隱密,豈不有損私德?」

  方兆南聽她說的義正詞嚴,心中又是佩服,又是愁苦,既不能打開黃綾小包,自無法探得隱密,如果強她打開,只怕要大費一番口舌,甚或更將因此使她對自己生出藐視之心,一時之間,甚感為難,沉忖良久,才把黃綾小包交還於她,笑道:「師妹平日言笑無忌,童心極重,想不到一旦面臨義禮關頭,竟然是一絲不苟,真叫小兄佩服。」

  周蕙瑛接過黃綾小包,放入懷中,笑道:「你別想激我打開,哼!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哩!」

 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來,笑道:「天色已過子夜,師妹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,明天再練不遲,我要告辭了。」

  周蕙瑛道:「你記著問那老樵夫,可不可以留在這裏等我三月期滿之後再走。」

  方兆南點頭一笑,轉身出了石室,返回茅舍之中。

  張一平經過一陣調息後,似已好轉許多,目睹方兆南回來,微微一笑,道:「她可帶有什麼東西?」

  方兆南道:「果不出師伯所料,師妹身帶一隻黃綾小包,但卻不知裏面藏有何物。」

  張一平道:「你為什麼不打開看看呢?」

  方兆南道:「師妹說那是別人之物,堅持不允打開,我怕啟動她懷疑之心,未便強她所難。」

  張一平道:「別人之物?什麼人?」

  方兆南道:「不知師伯是否認識杭州西湖棲霞嶺,垂釣逸翁林清嘯其人?」

  張一平道:「是了,那是你師父的師叔,算起來你該叫他師祖了……」微微一頓之後,又道:「那黃綾小包之中包藏之物,也許就是招惹出此次慘事的禍根,唉!你師父安排雖然周到,卻不料現在被我破壞,想來實覺愧對老友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師伯此言,更叫晚輩難解了,怎麼師伯會破壞了師父計劃?」

  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,道:「依我勘察所得,再經這一日夜的推想,把這次慘變起因,大約已推想出來,你師妹果然身懷有物,更證明我推想不錯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師伯一向料事如神,言無不中,不知可否將其中情形,告訴晚輩?」

  張一平歎道:「目前江湖上各門各派根基之地,以及幾個綠林巨擘的巢穴,我雖未去過,但卻都有耳聞,可是從未聽人說過有冥嶽其處,亦未曾聽過冥嶽三獠其人,就字辨義,不難猜想得到,所謂冥嶽,定然是指一處地方而言,定是無人知道這地方究竟在何處罷了。單以這冥嶽二字聽來,想那地方必然是一個陰森可怖的所在,這個從未聽人談過的地方,從未聽人談起過的人物,陡然之間在江湖上出現,自非一般的尋仇報復,捨此之外,自然是為爭奪什麼珍貴之物了。你師父雖然收藏了很多古玩玉器,但放眼當今之世,比他豪富之家,不知多少,決不致找到他的頭上,是以,那爭奪之物,定然是世間罕見的奇珍,也許遍天下只此一件……」

  話至此處,倏然住口,沉忖了一陣,歎道:「眼下要緊之事,是你們如何設法離開這朝陽坪。」

  方兆南道:「怎麼?師伯要我和師妹一同走麼?」

  張一平道:「你師祖垂釣逸翁林清嘯,武功決不在袖手樵隱之下,你師父讓你師妹到抱犢崗朝陽坪來,只不過是一時的應變之策,東平湖到杭州棲霞嶺,關山迢迢,而且你師妹又毫無江湖閱歷,單身少女行走江湖之上,極易惹人注目,恐被人搜踪鐵騎追上……」

  話至此處,突聞茅廬外面,響起盛金波的聲音道:「什麼人敢跑到朝陽坪來,當真不想要命了麼?」

  但聞一個冷漠清脆的女子聲音喝道:「出口傷人,我先打你兩個耳括子。」餘音未絕,耳際間已聞得砰砰兩聲脆響。

  方兆南霍然起身,縱身躍到門外一看,登時心頭一驚。只見暗淡的星光之下,站著個全身白衣的少女,正是那自稱收殮師父、師母屍體之人,她身後站著適才削指而退的冥嶽三獠。

  盛金波似乎被人出手打了兩個耳括子的快速手法震住,呆了半晌,才突然大喝一聲,舉手一拳擊去,風聲呼呼,去勢威猛。

  那白衣少女冷笑一聲,不閃不避,左手向上一拂,掠腕而過,盛金波卻悶哼一聲,向後退了三步,一條右臂緩緩直垂而下,似已被人點中了穴道。這等罕聞罕見的武功手法,只看得方兆南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氣,不自覺打了一個寒噤。

  白衣少女一拂之勢,擊退盛金波後,卻未再出手,目光投注到數尺外的袖手樵隱身上,道:「你還不出手,等什麼呢?」

  袖手樵隱點點頭。笑道:「你的拂穴斬脈手法,已有了八成火候,也難怪你一出手,就把我這不成材的徒弟制住。」

 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,忖道:此人當真是冷僻得可以,對待自己徒弟,竟也是這種樣子,如若那白衣少女,再趁勢攻上一掌,豈不要了他徒弟性命?

  白衣少女回頭望了冥嶽三獠,問道:「可就是這個老頭子麼?」

  窮凶極惡的冥嶽三獠,似是對那白衣少女十分尊敬,一齊躬身,答道:「正是此人。」

  白衣少女打量了袖手樵隱兩眼,冷冷問道:「周佩,周老英雄的女兒,可是躲藏在你這裏麼?」

  袖手樵隱道:「老夫生平不喜答人問話,」

  白衣少女秀目轉動,掃掠了站在門口的方兆南一眼後,又轉望著袖手樵隱,道:「我瞧你還是少管閒事的好,趕快逃命去吧!」

  方兆南心中一動,還未回味深思,袖手樵隱已接口說道:「一點不錯,老夫從不願管人閒事,可也從未逃避過人。」

  白衣少女微一沉吟,轉身向方兆南停身的茅舍走去。

  方兆南想到張一平傷勢剛覺好轉,如讓她衝入茅舍中去,突然下手一擊,定然難以招架,當下一挺胸擋在門口,說道:「深更半夜之間,一個大姑娘家,豈可亂闖別人臥室。」

 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揚,冷若冰霜的臉上,陡然泛現出一抹殺機,但一瞬間,即告消失,望了望方兆南,停下腳步。

  方兆南只覺她眼中神光,有如冷電霜鋒一般,直似要看透人內腑五臟,不禁心頭微感一震。

  白衣少女忽然一側嬌軀,左腳又向前疾移一步。

  方兆南怕她衝入茅舍,左掌橫擊一掌,封住門戶,右手平胸推出一招「浪撞礁岩」,向她當胸擊去。他在情急之下,兩掌都用了九成真力,出手掌勢,極是威猛,心想縱不能把對方逼退,至少亦可把她前進之勢擋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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