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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九


  商八起身倒了一杯香茗,送到時青面前,說道:「時兄,這一段辛秘的價值,也許更在那玉仙子畫像之上,你喝口茶,慢慢的說吧,這筆生意,不論賠賺咱們都做定了。」

  時青睜開淚眼,掃掠了蕭翎一眼,緩緩說道:「像我一樣,是這般平庸無能,又有誰會相信,我是那才氣縱橫,藝事、武功雙絕人寰的一代畫聖時天道的後人。」

  毒手藥王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將相本無種,子不如父者,比比皆是,那也算不得什麼,區區這等形貌,卻有著一個容色絕代的女兒,閣下也不用為此傷感。」

  時青仔細望了毒手藥王一眼,只見他乾枯瘦小,肌肉僵硬,果是難看的很,不禁心頭一暢,道:「多承指點。」伸手取過茶盅喝了一口香茗,接道:「也許是那時天道生前,鋒芒太露,艷事太多,時家的子孫,竟然都承繼了母系的平庸低能……」

  商八聽他之言,離題越來越遠,急急接道:「那位村女保了時老前輩的香煙之後呢?」

  時青道:「她出生在山村,一位樵夫之家,時天道遊至其地,為了要繪製一幅『曉日冷泉』圖,就在那農家留住了下來,一住半年,那村女慕才生情,以身相許,半年後時天道留下了完成之畫,飄然而去,從此音訊全無……」他頓了一頓,接道:「那村女卻有了身孕,但卻不能見容於父母,被毒打一頓,逐出家門,她為了骨血忍辱偷生,奔行到百里外,為人幫傭度日,矢志守身育子成人,她卻因操勞過度,一病而逝,臨死之前,對他兒子說出了這一段隱情,並把她珍藏的一幅『曉日冷泉』圖交給了兒子,要他憑圖尋父……」

  只聽一聲黯然長嘆傳了過來,道:「好可憐啊,那時天道可算天下第一薄情人了。」

  柔柔清香,婉轉動人。

  毒手藥王吃了一驚,回頭說道:「孩子,你幾時醒過來了?」只聽一個柔細的聲音應道:「我醒來很久了,時天道負情之事,我都聽得清清楚楚。」

  商八嘆息一聲,道:「一幅『曉日冷泉』圖,已夠他們母子,享盡一生榮華富貴,只可惜他們不知那時天道手繪這圖名貴罷了。」

  那女子聲音接道:「商八重利輕別離,你們中州二賈,只知珠寶名畫之價,萬金難求,卻不知那可憐的村女,含辛茹苦,不肯出賣那『曉日冷泉』圖的情操,是何等高深,情愛是何等深重,時天道去如黃鶴,那手繪名畫,就是她唯一的安慰了,思人睹物,也可聊慰相思之苦。」

  商八呆了一呆,道:「姑娘說的是。」

  時青嘆一聲,接道:「那村女病逝之後,她那唯一愛子,依照了母親遺言,攜圖尋父,匆匆十年,探不出一點訊息,十年風霜,使他體能大衰,只好在一座城鎮中住了下來,自知今生恐已難完成母親遺志,只好安居下來,經營一座小店,居然營業興盛,漸有積聚,便娶妻成家生下了一子……」

  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就是在下了。」

  商八取來瓦壺,替時青加了開水,笑道:「不要慌,你慢慢的說吧,在下等都很耐心的聽下去。」

  時青道:「在下一十五歲那年,家父舊病復發,把在下召到床前,講述了以上的一段往事,又把那一幅『曉日冷泉』圖交給了在下,三天後,就撒手塵寰……」他頓了一頓,又道:「鑒於家父尋父經過,在下就改了主意,先請一些教師,學習了一些武功,兩年後,混入江湖之中,在下離家時年未過弱冠,如今已是將近花甲之年了。」

  商八道:「閣下這番苦心孝恩,足可比美前賢……」

  時青搖搖頭道:「為人子者,自當如是,那也說不上什麼孝思動人……」輕輕嘆息一聲,接道:「在下耗費了數十年的光陰,並未尋得祖父,但卻聽到了甚多先祖的逸事……」

  商八心中暗道:近百年的往事,只怕那畫聖時天道,在你爹爹尋父之日,已經棄世,就算你踏遍寸寸河山,也是無法尋得他了。

  但聞那時青接道:「在下心中亦知先祖可能早已羽化登仙,但又存著萬一的僥倖想法,希望他一身超絕的武功,和那寄情山水的性情,能使他的壽命超異常人,就算見不到人,也該尋訪他的屍首埋葬之地……」

  商八接道:「就兄弟所知,時老前輩羽化之地,在武夷山中。」

  時青接道:「不錯,在武夷山仙子峰,在下探得其事之後,立時就趕往武夷山仙子峰上,但見到的只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峰,連那傳說的天道畫室,也未曾留一點痕跡,在下在那仙子峰頂,露宿三宵,苦尋三日,仔細的查遍每一塊山石,仍是未找出一點可資追索的痕跡。」

  商八道:「畫聖時天道的事跡,雖然流傳甚多,但卻止於傳說。他一生甚少和人往來,真正內情,只怕是鮮為人知了。」

  時青道:「三日之後,在下離開了那仙子峰,重又混跡江湖,繼續追查,終於又被我探得到一件秘密。」

  商八道:「對時老前輩的傳說,在下倒是聽聞甚多,時兄可否說出來,在下或可提供一些所得的資料,作為印證。」

  時青道:「自然要說了……」說時仰起臉來黯然一嘆,接道:「在下探得的隱秘,是我先祖死後,除了留下一幅玉仙子的畫像,和半幅眾星捧月圖外,還有一本手錄的天道武錄,那武錄不知為何人取去,但卻落入洞庭水寇方總瓢把子手中,先祖生不見人,死未見骨,連一個埋身的墳墓也是沒有,在下除了收藏的一幅『曉日冷泉』圖外,再無所有,聞得此訊,自然是希望能探得個水落石出,因此又混跡於洞庭水寇君山總寨,去當一名小小頭目。」

 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:「你可找到令祖留下的天道武錄了麼?」

  時青搖搖頭,道:「到目前為止,在下仍未探出一點頭緒,但有一點,卻讓在下心中懷疑甚重!」

  商八道:「什麼事?」

  時青道:「洞庭水寨方寨主,武功逐年高強,尤其子強於父,而且是相差懸殊,想那少寨主武出家學,縱然青出於藍,也不能說相差很遠,因此在下懷疑其中必有原因……」

  商八道:「洞庭水寇方總瓢把子,已經死去十年之久了。」

  時青道:「不錯,方總瓢把子十三年前突然死去,江湖上傳說他得了急症,一夜而逝,那不過是方家故意傳出的煙幕,其實那方老寨主之死,是夜半被人殺死,連人頭也失蹤不見!」

  商八道:「那兇手是誰?」

  時青道:「到現在為止,還未找出那兇手是誰,看來此事,只怕難再找出結果了。」

  商八嘆道:「人死勢落,自那方老瓢把子死後,連洞庭湖的基業,也同時失於江湖之上。」

  時青搖頭說道:「老寨主死去之後,本該由少寨主繼承那總瓢把子之位,但他宣佈解散洞庭水寨,實則,卻剛好相反,那方少寨主雄才大略,武功豪氣,都在其父之上,明裡解散洞庭水寨,實則暗自擴充實力,只是他做的巧妙異常,江湖上知道之人不多罷了。」

  商八道:「有這等事,不知方少寨主,現在何處?」

  時青道:「方少寨主,就是目下自稱『四海君主』之人。」

  商八道:「果然出人意外。」

  時青道:「不知是身份洩露,或是為人暗算所傷,在下被君主召去,迫我服下一種慢性毒藥,如非諸位相救,在下此刻恐已被棄入江心中了……」

  商八道:「原來如此,你只管好好調息,我等將竭盡所能保護時兄。」

  時青道:「不成了,那君主迫我服下毒物的同時,又在我身上做了手腳,所以,他們不肯殺了我,也許是因為我還有一些可利用的價值……」

  毒手藥王突然接道:「不要緊,老朽有能力替你解除身中之毒。」

  時青肅容道:「在下這裡先行拜領了。」

  起身對毒手藥王一禮。

  毒手藥王還了一禮,道:「不用客氣,你如能告訴老朽,他逼你服下的何種毒藥,那是最好不過,但如說不出,亦不過多費一番手腳。」

  蕭翎望了毒手藥王一眼,暗道:此人似是變了不少。

  只聽時青嘆口氣說道:「我不但被迫服毒,而且還受了很重的內傷……」

  毒手藥王淡淡一笑,道:「只要你此刻還未死去,老朽自信能救你性命。」

  但聞舟外傳來周順的聲音,道:「幾位大爺,不得了啦……」商八身子一晃,當先躍出艙去,接道:「什麼事?」

  周順道:「八艘快舟,緊追咱們。」

  商八抬頭看去,果見八隻快舟,風馳電掣而來,當下說道:「不要慌,告訴夥計們,沉著一些,來敵自有我們對付。」

  說話之間,蕭翎、杜九和毒手藥王已經魚貫行出艙外。

  那八艘快舟來勢奇快,片刻工夫,已然衝近幾人乘坐的大舟附近。

  只見幾艘快舟分水而行,團團把大船圍住。

  這時,江面魚舟甚多,但見到了八艘快舟之後,紛紛游避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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