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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四


  玉蘭心中一動,暗道:這來人不知是敵是友,是友還則罷了,如若是敵,必得先要叫醒他們早作準備。心念轉動,悄然而起,行至門側,探首望去,果見一輛馬車,急急馳來。

  在這荒涼的郊野中,突然馳過來一輛馬車,自然非平常的事。

  玉蘭正待回身叫喚醒金蘭,突見車簾挑了起來,跳下來一個白色勁裝、胸繡金花的嬌媚女人。

  只聽那婦人咯咯笑道:「三莊主在這裡麼?」口中問話,人已直向茅舍中闖了過來。

  來人正是滿身藏有劇毒之物的金花夫人。

  玉蘭自知攔她不住,故意提高聲音,道:「夫人別來可好。」想藉此驚醒蕭翎、金蘭。

  金花夫人一陣風般,衝入了茅舍,蕭翎已聞驚而起,暗作戒備。

  金蘭也被玉蘭故意提高的聲音驚醒,和玉蘭雙雙擋在門口。

  二婢心中暗作算計,如是金花夫人萬一和蕭翎鬧翻動起手來,兩人守在門口,既可阻敵退路,又可阻攔救應。

  金花夫人舉起纖白玉手,理一下鬢前散髮,笑道:「幸喜你沒走遠。」

  蕭翎對金花夫人,有著畏懼和厭惡的混合心情,當下答道:「為什麼?」

  金花夫人笑道:「小兄弟,這樣簡單的事,都想不出來麼?你如走遠了,我怎能這般容易的找得到你。」

  蕭翎道:「夫人找我,有何見教?」

  金花夫人回顧了二婢一眼,道:「這兩個丫頭靠得住麼?」

  蕭翎道:「她們都隨我一齊背叛了百花山莊……」

 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,接道:「小兄弟,難說啊!知人知面不知心,你怎敢保證她不是那沈木風派在你身邊的奸細?」

  蕭翎道:「在下自信不致看錯,不用夫人費心。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好!那咱們就不談這個,談談你今後行跡如何?」

  蕭翎道:「居無時地,四海為家。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你認為沈木風會放過你麼?」

  蕭翎斬釘截鐵地道:「我不怕他。」

  金花夫人笑道:「不用強嘴,你不是已經答應他,去殺那少林掌門方丈麼?」

  蕭翎道:「那沈木風卑鄙無恥,竟把我父母擄作人質,迫我去殺那少林掌門方丈!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少林寺一向被你們中原武林視作泰山北斗,想那戒備定然十分森嚴,憑你一人之力,如何能殺得了那少林寺掌門方丈?」

  蕭翎沉吟了一陣,道:「此事雖是艱苦萬分,但也是無可奈何!」

  金花夫人突然一整臉色,道:「小兄弟,你認為你殺了那少林寺掌門方丈之後,那沈木風當真會釋放令尊令堂麼?」

  蕭翎呆了一呆,道:「那沈木風為人老奸巨猾,是否會臨時變卦,很難預言。」

  金花夫人突然仰臉咯咯大笑起來。

  蕭翎被她笑的心頭火起,怒聲喝道:「你笑什麼?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我笑你吃了沈木風的苦頭之後,對他的為人,仍是一點也不瞭解,就算隻身一劍,盡戮少林僧侶,他也不會放過你的父母。」

  蕭翎道:「為什麼?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因為武林中還有八大門派,和無數的高手和他作對,你本領愈大,武功愈強,他愈要緊緊的掌握住你不放,但你們道不同難相為謀,最後終難免火併一途,如今他既然掌握了控制你的一道無形枷鎖,豈肯輕易放開!」

  蕭翎只覺她言來理由甚足,不禁黯然一嘆,道:「夫人說的不錯。」

  金花夫人嫣然一笑,道:「咱們相識以來,第一次聽到你這般讚我。」

  蕭翎緩緩抬起一雙淚水晶瑩的星目,嘆道:「我蕭翎不能承歡膝前,已是大大的不孝,如再連累了父母受苦,當真是萬死莫贖的大罪了。」

  金花夫人道:「小兄弟不用急苦,好在沈木風目下絕不會有一點虧待令尊和令堂之處,咱們有足夠的時間救他們出來。」

  蕭翎怔了一怔,道:「你為什麼要這般的相助於我?」

  金花夫人笑道:「我天生怪癖,越是討厭我的人,我就越要幫他,直到他不討厭我時為止。」這幾句雖是說的笑話,但蕭翎卻聽出那笑語中藏著無比的淒涼。

  金蘭、玉蘭突然齊齊欠身作禮,道:「夫人如肯相助蕭相公救出老爺、夫人,公子必然終身難忘此恩此情。」

  金花夫人咯咯笑道:「也不用替他感激我,你們好好的照顧著他,不可貿然從事,我要去了!」轉身一躍,人已到了室外。

  就在她轉身躍出的一剎那間,蕭翎看到她似是滴落下兩顆淚珠。

  只聽輪聲轆轆而去,帶起了兩道煙塵。

  玉蘭望著那急馳而去的車影,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如若她說的都是真話,她不算一個壞人。」

  金蘭道:「可惜她未和咱們訂下後會之約,以後無法找她了。」

  玉蘭道:「那倒不用了,咱們的停身所在,絕難瞞得百花山莊中的暗樁,她只要在百花山莊之中,隨時可以知道咱們的停身所在。」

  金蘭回顧了玉蘭一眼,低聲說道:「看來百花山莊近日之中,就將發生事故,沈木風重現江湖,已然引起了武林中的關心!」

  玉蘭點頭說道:「此刻,這百花山莊的周圍,恐已雲集了不少武林高手。」

  忽聽蕭翎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你們也該休息一下,養養精神了,咱們隨時可能會遇上一場惡戰。」言罷,當先閉目而坐。

  玉蘭、金蘭相互望了一眼,輕輕掩上木門,並肩盤膝而坐,運氣調息。

  蕭翎心有所思,憂苦重重,一時之間竟是難以入定,抬頭看二婢,似已入禪定之中,當下悄然站了起來,目光轉處,忽見後窗處那垂著的草簾,微微啟動了一下。

  他出道時間雖然不長,但一直處在一個險惡、憂患的境遇之中,這使他瞭解了甚多江湖上的機詐險惡,閱歷大增,看那垂著的草簾不似被風吹動,立時選擇一個有利的方位,坐了下去,微閉雙目,暗中監視。

  過了片刻,那垂下的草簾,又輕輕啟動了一下,重歸靜止。

  這一次啟開的距離甚大,顯是有人在窗外用手拉動。

  蕭翎心中忽然一動,悄然取出千年蛟皮手套戴好,暗道:我倒瞧瞧是什麼人物?仍然端坐不動。

  大約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,那垂覆的草簾突然開啟,一雙明亮的大眼睛,一張端莊嚴肅的粉臉,緩緩探了進來。

  這面孔蕭翎十分熟悉,一見之下,立時認出是歸州酒樓上遇見的那位青衣姑娘,心中暗道:她一向和八手神龍端木正走在一起,她既在此處出現,想那端木正亦在左近了。

  心中念頭百轉,人卻是仍然端坐不動。

  只見那明亮的大眼睛,閃動出一片殺機,冷冷的投注過來。

  蕭翎想到她那日在酒樓上刺殺周兆龍的往事,被自己橫裡阻擾,使她功敗垂成,也是難怪她對自己記恨甚深。

  忖思之間,那張由窗口探入的粉臉,已緩緩收了回去。

  緊接著寒光一閃,一縷銀芒破窗飛了進來,直射向蕭翎前胸。

  蕭翎右手疾抬,接住了飛來暗器,凝神一看,原來是一枚小巧的銀梭,梭尖處閃起一片藍汪汪的顏色,顯是劇毒淬煉之物,暗道:幸好我早已有備,帶上了手套。順手把銀梭放在身後,仍然靜坐未動。

  只見那充滿著仇恨的星目,又在窗口出現,瞪著蕭翎瞧了一陣,移注在二婢身上。

  蕭翎心中暗暗忖道:你記恨我,暗下毒手,用淬毒暗器傷我,情尚可原,如對兩個毫不相干的人,也要一併施暗算,那就不可原宥了。

  只見窗口星目緩緩移開,啟開的草簾,也緩緩放下來,顯然並無暗算二婢之心。

  蕭翎暗暗吁了一口氣,忖道:她放下草簾而去,那是認為我已經中了她淬毒死去,她能恩怨分明,不出手暗算二婢,可見還有幾分磊落胸懷……

  不解的是,自己身上既無傷痕,人又原姿未動,難道她就瞧不出一點破綻麼?

  他反覆忖思,仍是想不出那青衣少女,何以會如此大意。

  又過了一陣,玉蘭、金蘭先後禪定醒了過來,二婢經此調息,精神大見好轉。

  蕭翎也未把經過之情說明,悄然將毒梭藏好。

  玉蘭伸動了一下柳腰,笑道:「相公,腹中飢餓麼?」

  蕭翎搖頭說道:「不餓。」

  玉蘭打開了木門,望望天色,道:「太陽快下山了,至多再過半個時辰,天就要黑下來,咱們也該走啦。」

  蕭翎站了起來,說道:「走!咱們瞧瞧那躺在木棺中的人,是否還活在世上。」出了茅舍,直奔荒廟。

  這一段二十里左右行程,不過片刻工夫已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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