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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周兆龍搶先一步,抱拳說道:「拜見大哥。」一撩衣襟,似要跪拜,只聽一個微帶沙啞的聲音,說道:「不用施禮了。」

  蕭翎轉目看去,只見北面壁間靠窗處,一張雕花的檀木椅上,坐著一個黑鬚及腹,儒巾長衫,駝背的中年文士,面色紅潤,豐頰隆額,濃眉海口,氣度威嚴,凜凜然懾人心神,如若他不是駝背,神態將更見肅穆。

  周兆龍放下衣襟,欠身行到那人身側,指著蕭翎道:「這位就是小弟結交不久的蕭翎蕭大俠。」

  駝背文士微笑頷首道:「後起之秀,果是神采不凡。」

  蕭翎聽他口氣托大,不由激起傲氣,右手微微一揮,道:「兄弟蕭翎,請教老兄貴姓。」

  周兆龍臉色微變,心中暗叫糟糕,生恐大莊主突然變臉,下令逐客,他熟知大哥性格,此事幾乎是定而不移。

  但事情卻大大的出了他意料之外,那駝背文士微微一笑,道:「在下沈木風,號稱血影子,你滿意了吧?」

  蕭翎淡淡一笑,道:「原來是沈兄,久仰,久仰。」

  唐三姑嬌軀微微顫動了一下,她雖知百花山莊盛名,向為江湖視作畏途,但卻不知百花山莊的大莊主,竟然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血影子,當下欠身說道:「小女子常聽祖母談起沈老前……」她本想說老前輩,但話將出口之際,突然想起自己和周兆龍平輩論交,這血影子是他義兄,自己如若叫聲沈老前輩,豈不自貶身份。

  沈木風似是知她心中之難,淡淡一笑,道:「在下和唐老太太,有過數面之緣,但武林無長幼,咱們各交各的朋友就是。」

  蕭翎突然接口說道:「這話不錯,在下是一向主張,和人平輩論交。」他心中一直牢牢記著那南逸公囑咐之言,行走江湖,不論遇上何等人物,都要他平輩稱呼。

  沈木風笑道:「好一個平輩論交。」舉起雙手突然互擊一掌。

 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,屋壁間,突然裂現出一扇門來,四個身著紅衣的美艷少女,每人手中捧著一個錦墩,款步分行到幾人身側,放下錦墩。

  沈木風微微一笑,道:「兩位請坐。」

  蕭翎首先移步,大模大樣的坐了下去。

  唐三姑嫣然一笑,也隨著坐了下去。

  沈木風回顧了周兆龍一眼,道:「二弟也坐下吧!」

  周兆龍道:「謝大哥賞坐。」行近錦墩,正襟挺胸的坐了下去。

  蕭翎暗暗忖道:這兩人雖是稱兄道弟,但這周兆龍對這血影子的敬畏,似是尤過師徒。

  忖思之間,瞥見那裂開的石門中,又走出四個綠衣的美艷少女,每人手中托著一個玉盤,盤上放著一隻瓷杯,分行到四人身前,屈下雙膝,高高舉起玉盤,頂在頭上。

  蕭翎心想這沈木風好大的排場,當先伸手入盤取過瓷杯,打開蓋子,立時有一股清香之氣,衝入了鼻中。

  低頭看去,只見杯中一片深綠的濃汁,也不知是什麼東西,酒不像酒,茶不像茶。

  沈木風掃掠了蕭翎和唐三姑一眼,道:「不知兩位駕臨寒莊,未備美味待客,請吃千年松蔘茶,聊表在下待客之誠。」當先舉起瓷杯,一飲而盡。

  蕭翎取過瓷杯,但見那少女仍然跪地不起,心中好生奇怪,忍不住說道:「姑娘請起。」

  那綠衣少女抬起頭來,嫣然一笑,但卻仍跪著不動。

  周兆龍微微一笑,道:「蕭兄,請用蔘茶。」

  蕭翎微微一皺眉頭,舉起手中瓷杯,一飲而盡,把瓷杯放在那玉盤之上,那少女才欠身站了起來,悄然退去。

  沈木風緩緩把目光移注到蕭翎的臉上,道:「蕭老弟出道不過年餘時光,但已聲名大噪武林,想必是身懷絕世之技了?」

  蕭翎正待否認,那聲名大噪武林的蕭翎,是另有其人,並非自己,沈木風已接口說道:「不知蕭老弟,可否顯露出一兩種絕技,讓在下也開開眼界。」

  周兆龍道:「蕭兄的武功,兄弟是親眼看到,還望能給我們兄長一個薄面。」

  蕭翎暗暗忖道:我假冒那個蕭翎而來,雖未當著周兆龍之面承認,但亦未否認,此刻再出言否認,豈不是有些太過突然。

  只聽沈木風說道:「在下絕不讓蕭老弟吃虧,自當奉陪一二種雕蟲小技。」

  蕭翎只覺心頭亂跳,不知顯露那一種武功才好。

  沈木風接道:「蕭老弟,需用何等之物,儘管請說,在下立刻叫人備來。」

  蕭翎目光一轉,只見四個綠衣少女,並肩站在靠壁之處,心中忽然一動,想起柳仙子窮盡了數年苦功,研練而成的一種絕技「迴旋指力」,當下舉手對著一位綠衣女一招,說道:「請借姑娘玉盤上的瓷杯一用。」

  那綠衣女望了沈木風一眼,才款行近蕭翎身側,屈膝跪下,雙手舉起玉盤。

  蕭翎伸手取過一隻瓷杯道:「兄弟如若失手,諸位不要見笑。」這番話雖是謙詞,其實也是實情,他雖得莊山貝、南逸公、柳仙子三人傳授,但自己究竟有了幾成火候,學得多少,心中卻茫然不知。

  周兆龍笑道:「蕭兄不用謙辭,兄弟等拭目一觀。」

  唐三姑看他取過一個瓷杯,心中暗自著急,忍不住低聲說道:「蕭兄弟,這沈木風乃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,你如無出奇之技,那就不如藏拙的好。」

  但事情已如滿弦之箭,不得不發了,蕭翎心中雖無把握,也只有硬著頭皮挺了下去,緩緩站起了身子,暗運內力,手腕一振、一隻瓷杯,穿窗飛了出去。

  唐三姑暗暗嘆息一聲,忖道:這等拙劣的暗器手法,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。

  她心中對蕭翎情意真切,對他的榮辱,關懷異常,眼看蕭翎竟以此等平淡無奇的暗器手法,打出瓷杯,心頭難過至極。

  那瓷杯飛出窗外,有如投海泥牛,半晌不聞聲息。

  周兆龍臉上微現訝然之色,望了蕭翎一眼。

  沈木風神態肅穆,一語不發,他為人一向陰沉,別人也無法看出他心中是怒,是樂,就是那追隨他十餘年的拜弟周兆龍,也是無法預測他的喜怒。

  望花樓一片靜寂,靜的可聽得心跳聲音。

  蕭翎心頭暗急,忖道:糟糕,莫非是用錯了暗勁,那瓷杯直飛而去,或是力道用的不夠,瓷杯認向不準,中途碰上了什麼物體撞碎,這個醜可是出得大了。

  正自焦慮之間,忽然沈木風臉色一變,側身讓開窗口。

  只聽呼的一聲,一團白影,由沈木風身後窗中飛了進來,直向蕭翎撲去。

  唐三姑驚叫一聲,正待揚腕發出暗器,蕭翎右手已突然疾伸而出,道:「三姑娘不用驚駭,這是瓷杯。」

  凝神望去,只見蕭翎手中托著的正是那只擲出窗外的瓷杯。

  樓上又是一陣沉寂,但這次沉寂,卻和上次不同,是驚駭的一種沉寂。

  半晌之後,周兆龍才長身而起,抱拳一禮道:「名不虛傳,蕭兄這驚世駭俗的武功,讓人嘆為觀止矣,兄弟又開了一次眼界。」

  唐三姑長長吁了一口氣,粉臉上綻開出如花笑容,道:「我們唐家世代以暗器馳名武林,但我卻未見過這樣手法。」

  沈木風微微頷首道:「數十年前,有一位巾幗女傑柳仙子,以輕功,暗器、修羅指,名震武林,號稱武林三絕,在下出道晚了幾年,未能得睹那柳仙子的丰采,但蕭兄這等迴旋暗器的手法,縱然柳仙子重臨江湖,只怕也要自嘆弗如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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