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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目光轉動,只見數尺外盤膝端坐著雲陽子,自己卻躺在一片柔和的草地上,四周蒼松青翠,景物悅目。

  數丈外,是一道百丈深壑,一道瀑布由對面山峰上直垂而下,水落深澗,聲如悶雷。

  只見雲陽子臉上掛著一片慈和的笑意。道:「孩子,你醒了麼?」

  蕭翎揉揉眼睛,坐了起來,問道: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

  雲陽子笑道:「這是三元觀的後山。」

  蕭翎抬頭望去,果然見身後殿閣聳立,已在三四里外。

  他想起昨夜狂奔的事,腿上筋骨仍有些隱隱作痛。

  雲陽子緩緩站起身子,走了過來,笑道:「還覺著難過麼?」

  蕭翎長長吁一口氣,但覺氣血舒暢,除了筋骨有些酸痛外,毫無不適之感,當下說道:「我很好,唉!道長可見到我的岳姊姊麼?」

  雲陽子笑道:「沒有,令姊如若想念於你,想她不久定會尋來。」

  蕭翎道:「昨夜來的不是我岳姊姊麼?」他追隨岳小釵數日涉險,對江湖中事,已然略有所知。

  雲陽子笑道:「不是。孩子,我那掌門師兄雖然醫道通神,胸羅玄機,但他一向深居避世,就是本觀中的弟子們,也是難得見他一次,難得他賞識於你,替你治療絕症……」

  蕭翎接道:「這有什麼稀奇,岳姊姊也會幫我療病。」

  雲陽子微微一笑,道:「就算她能療治你的絕症,可是她此刻行蹤不明,遠在天涯,一時之間,也是見她不著。」

  蕭翎垂下頭去,默然不語。

  雲陽子道:「你如不肯聽我的話,絕症未癒之前,擅自行動,不但我那掌門師兄一番苦心,將付流水,你那與生俱來的絕症,亦將提前發作,那時,你那岳姊姊縱然尋來,亦是無法見到你了!」

  這一番言語,果然說得蕭翎大為心動,暗道:是啊!如我病重而死,今生今世,都無法再見到岳姊姊了!

  心念一轉,說道:「要我聽你相勸之言不難,但必須答允我一件事情。」

  雲陽子道:「你說吧!只要貧道力所能及,絕不推辭。」

  要知武當派,是江湖間正大門派,素來受武林同道尊仰,無為道長和雲陽子,都是武當派中,百年來未見的人才,不但武功成就,強過上幾代的師長,道德修養,也都有過人之處,只因心中暗愧利用一個尚未全解人事的孩子,是以對蕭翎百般容忍。

  蕭翎凝目尋思了一陣,道:「我留在此地可以,但如我那岳姊姊來尋我時,你定要告訴我,讓我跟她離開這裡。」

  雲陽子沉思良久,說道:「好吧!貧道答應你。」

  蕭翎緩緩舉步向前行去,一面自言自語的說道:「我知道,我那岳姊姊,一定會來找我。」

  雲陽子聽得,暗暗叫了一聲慚愧,緊行了兩步,抱起了蕭翎,笑道:「孩子,你昨夜狂奔而行,力脫暈倒,耗費了貧道幾個時辰的內力,才把你由死亡的邊緣中拯救回來,此刻你體力未復,不宜勞動,貧道抱著你走吧。」

  蕭翎行了幾步,已覺著兩腿酸軟,知他所言非虛,不再堅持,任由雲陽子抱著。

  雲陽子放腿而行,片刻之間,已入觀中,蕭翎伏在雲陽子肩上望去,只見很多道人,往來行走於青石鋪成的道上,一見雲陽子,立時合掌垂首,退到路側,讓開大道,神色之間,一片恭謹。

  穿過了幾道廣大的殿院,只見一堵青石圍牆,環繞著一座院落。

  在廣大的三元觀中,這座院落獨成格局。

  一座大開的圓門口處,站著一個青衣道童。

  雲陽子放下懷抱中的蕭翎,行了過去。

  卻不料那青衣道童身軀一橫,竟然攔住雲陽子去路,低聲說道:「三師叔留駕,掌門師尊正在會客。」

  雲陽子目光凝注在那道童的臉上,緩緩說道:「什麼客人,連我也要迴避?」

  那青衣道童沉吟了一陣,道:「弟子不識,但掌門師尊對他極盡禮遇,特命我守候此地,未得他允准之前,任何人不得擅入,師叔如若有事,請稍候片刻,容弟子先稟報掌門師尊一聲。」

  雲陽子道:「不用了,我微候片刻再來就是。」牽著蕭翎緩步而去,心中卻是暗暗納悶。

  須知雲陽子素得師兄器重,無為道長生性恬淡,喜愛清靜,三元觀中事務,一向都交由雲陽子代差代行,數十年來不論何情事,都由雲陽子出面擔當,此刻不知何人來訪,竟然雲陽子也要迴避。

  蕭翎隨著雲陽子漫步而行,到了一所幽靜的小跨院中。

  這是雲陽子的用功之處,小院中遍植著花樹,三面雅室,窗明几淨,雖不若無為道長養性丹室那等寬大氣派,但卻別有一種玲瓏纖巧之妙。

  雲陽子帶著蕭翎步入雅室,微笑說道:「孩子,你隨便坐吧,室中之物,任你觀賞,但切不可出手動它。」

  蕭翎目光轉動,只見壁面掛著一柄長劍,一個錦袋,後壁處一張條桌上,放著三支七八寸長的金箭,另有白絹覆蓋著兩個白玉瓶,卻不知放的何物。

  雲陽子似是極為疲累,盤膝坐於雲床,閉上雙目,不再理會蕭翎。

  蕭翎暗暗忖道:你房中這些東西,誰稀罕了,我才不要瞧它,也免得他輕視於我,當下也閉上眼睛,靠在椅背之上。

  但他究還是孩子性情,按不下好奇之心,越是想著不看,越是有一股想看的衝動,終是忍耐不住,站起身來,行近那條桌之處,只見那三隻金箭上面,各刻著精美的圖案,十分好看,暗道:用這金箭之人,定然是一位雅緻很高之人,在箭邊,竟然也刻下了這般精緻的圖畫。

  目光轉動,看白絹袋覆蓋玉盤旁邊,竟然也雕刻著美麗的花紋,忖道:不知這玉盤中放的什麼?為什麼要上覆白絹,我只要揭開一角,瞧瞧裏面放的什麼,不動它也就是了,他好奇心重,不由伸出右手,正待揭開覆在玉盤上的白絹,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,喝道:「不要動它。」

  蕭翎陡然的縮回右手,回頭望去,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道童,當門而立,臉上一片肅穆之色,一雙圓圓的大眼睛,凝注著他。

  雲陽子霍然睜開雙目,微微一笑,道:「孩子,那白絹蓋的玉盤之中!放的是淬毒之物,他不讓你動它,是一片好心。」

  蕭翎只覺臉上一熱,緩步退回座椅之上。

  那道童在室外,合掌說道:「掌門師尊有請師父。」

  雲陽子道:「客人走了麼?」

  那道童道:「弟子得青鶴師兄傳諭,有請師父,客人是否已去,青鶴師兄倒未提過。」

  雲陽子回顧了蕭翎一眼,還未來及開口,那道童已接著說道:「掌門師尊請師父帶著這位蕭施主。」

  雲陽子微一點頭,帶著蕭翎而去。

  兩人趕到無為道長的丹室,只見無為道長背著雙手,站在丹爐前面,雙目神凝,望著爐中閃動的青色火焰,眉宇間籠罩著一片深沉的憂鬱。

  雲陽子心頭微微一震,欠身合掌,道:「見過掌門師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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