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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蕭福黯然嘆息一聲,道:「好可憐的孩子!」

  他語氣之中,雖然充滿著憐憫之情,但人卻站著不動。

  雪如鵝毛,就這瞬息的工夫,那倒臥在地上的青衣女子,已然被大雪埋了半個身子。

  蕭翎略一猶豫,大步行了過去,拂開她身上的積雪,伸手拉著她一隻手臂,高聲叫道:「喂,你快站起來,我扶你到我家中,去避風雪。」

  蕭福急步行了過來,道:「唉!大少爺,這等寒風大雪,只怕她早凍僵了。」

  蕭翎道:「縱然凍死了,咱們也要收她的屍骨。」

  蕭福苦笑道:「這兩天來,老爺夫人,已甚煩惱,再將這位姑娘抬回去,只怕老爺……」

  蕭翎雙目一瞪,大聲道:「老爺怎樣,我爹爹豈是見死不救的人,快將這位姑娘抬回去,什麼事都由我擔待。」

  他見了這女子之面,不知怎地,但覺這女子眉目之間。似乎和自己頗為熟悉,無形中便生出了親近之心,是以堅持要把她抬將回去。

  老蕭福看他面上的神情堅定,心知拗他不過,長長嘆息一聲,伸手抱起那女子,大步向府中走了進去。

  他飽經滄桑,老於世故,知道老爺、夫人這幾日正為著雲姑之事心神不寧,本不敢再以這等閒雜之事,前去打擾。

  那知方自走入院中,偏偏就遇著了蕭夫人,不禁心神一震,躬身說道:「這位姑娘,冒風雪趕路,耐不住寒苦,倒臥雪中,只要加件衣裳也就好了,老奴立刻打發她上路。」

  蕭夫人慈祥的目光,在這女子面上凝望了兩眼,忽然輕嘆道:「這女孩子可憐兮兮的,身子又單薄,咱們好歹也得留她住上幾天,待這場大風雪過了,再好送她上路。」

  蕭福唯唯應了一聲,蕭翎已從她身後竄了出來,一把抱住了蕭夫人的右臂,笑道:「孩兒早知道母親不會責怪於我……」

  在這除夕之夜,由於連日風雪不住,寒氣更甚,蕭翎相陪,圍爐取暖。忽見人影晃動,那青衣少女,緩緩走了進來。

  她經過一日夜的養息,體能盡復,燭光照耀之下,只見她嫩臉勻紅,長髮垂肩,雖是布衣荊裙,但掩不住如花容色,嫣然風姿。

  她抖抖身上積雪,舉步入室,遙對著蕭氏夫婦拜了下去,輕啟櫻唇,說道:「難女拜謝夫人救命之恩。」

  蕭夫人仔細打量少女一陣,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姑娘請起。」

  青衣少女道:「多謝老爺、夫人。」

  蕭夫人膝下無女,見她容貌姣好,心中甚是喜愛,舉手一招,說道:「孩子你過來。」

  青衣少女依言走了過去,緊偎在蕭夫人身傍而立,低垂螓首,柔聲說道:「夫人有何訓教?」言詞清麗,一派大家風範。

  蕭夫人側目相顧,愈看愈覺喜愛,拉著她一隻手兒,笑道:「孩子,快坐下來,你叫什麼名字,為什麼孤零零一個人冒著這大風雪趕路?」

  青衣少女秀目眨動了兩下,兩顆晶瑩的淚珠,順腮而下,幽婉說道:「難女姓岳乳名小釵,千里尋母不遇,孤女天涯,慈親何處,斷腸歲月,飄零身世,如非老爺、夫人恩賜援手,難女早已埋骨風雪之中。」

  她聲音嬌婉,言詞淒然,神情又那般楚楚動人,只聽得蕭夫人幽幽長嘆,黯然垂淚。

  蕭大人卻是面色肅然,徐徐問道:「令堂行蹤,姑娘可已知曉了麼?」

  岳小釵緩緩抬起頭來說道:「家母行蹤四方,遠在天涯,近在咫尺。」

  蕭大人輕輕咳了一聲,道:「姑娘倒是有心人了。」

  岳小釵道:「難女尋親情切,尚望老爺海涵。」

  蕭翎自岳小釵入室之後,一直留神打量於她,此刻突然插口說道:「爹爹啊!這位姊姊好像雲姨。」

  蕭大人沉聲叱道:「小孩子家,胡說什麼?」

  蕭翎不敢再言,一伸舌頭,默不作聲。

  蕭夫人仔細看去,果然發覺岳小釵眉眼輪廓,酷似雲姑,不禁一呆,道:「翎兒說的不錯啊,這岳姑娘當真是有雲姑的七分風華。」

  蕭大人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你們再談一會吧!我要回書房去了。」起身緩步而去。

  蕭翎目睹爹爹離了大廳,不禁膽氣一壯,望著岳小釵道:「可惜雲姨已在六七日之前,留書而去,唉……如若你早來幾日,見到我那雲姨,就知我說的不錯了……」

  話音微微一頓,又道:「不過,我相信雲姨,總有一日會回來的……」

  岳小釵道:「但望公子說的不錯。」

  蕭翎道:「你如無處可去,最好能在我們家裡住下,待雲姨歸來,你就知我所言非虛了。」

  岳小釵道:「如蒙得允收留,難女願充侍婢,侍奉夫人、公子。」

  蕭翎搖手說道:「不行,我這樣大了,那裡還要人伺候,你照顧我媽媽一人,也就行了。」

  岳小釵星目一轉,回身對蕭夫人跪拜下去。道:「難女多謝夫人,收留大德。」

  蕭夫人急急說道:「家中人口不多,姑娘如肯留此,老身極是歡迎。」

  一夜天變,雪住雲散,大地春回,歲序更新,萬里晴空,捧出來一輪紅日,這是一個美麗的新年早晨。

  蕭翎穿著一身新衣,緩步出室,他自得雲姑傳授了內家上乘坐息之法後,不但弱體易強,而且不知不覺中,已奠下習武的根基,養成了早起的習慣。

  抬頭望去,只見一襲青衣的岳小釵,正在打掃著庭院內的積雪。

  她的動作,輕靈迅快,片刻工夫,偌大一個庭院中的積雪,已全部打掃乾淨。

  只見她緩緩回過頭去,望著蕭翎嫣然一笑,道:「公子早。」慢步直行過來。

  日光照耀著她艷紅的嫩臉,玉人白雪,相映生輝。

  蕭翎見她面目身段,無處不像悄然留字而去的雲姨,不禁看的一呆。

  岳小釵看到他呆呆望著自己的木然神情,心中微生羞意,盈盈一笑,道:「公子為什麼一直望著小婢?」

  蕭翎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你長得太像雲姨了,唉!如你再大上幾歲,那我就無法分辨了。」

  岳小釵臉色微變,但不過一剎那時間,又恢復了鎮靜的神色,緩緩轉身而去。

  蕭翎這幾日來,一早就跑到大門口。倚門遙望等待著雲姑歸來,在他幼小的心靈中,一直認為雲姑絕不會決絕地離他而去。

  但此刻,他突然有著失望的感覺,岳小釵的音容笑貌,雖然酷似雲姑,但卻無法代替那雲姑給他的慈愛呵護,在他純潔的心靈裡,已開始嘗受思念的憂苦。

  他信步茫然而行,走進了書房。

  這地方,蕭翎已數日未來,室中擺設依然,雲姑卻如黃鶴。在這裡,他得到了雲姑慈母般的惜愛,在這裡他學得雲姑上乘內功的坐息之法,他雖然還未完全瞭解雲姑傳授上乘內功的妙用,但他卻知道自己一向虛弱的身體,突然強健起來,都是雲姑所賜,一縷孺慕的懷念之情,已深植在他心中。

  睹物思人,不禁黯然閉下雙目,依照雲姑傳授的坐息之法,開始練習起來。

 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,突然被一聲砰蓬然脆響驚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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