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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


  他現在正坐在門窗緊閉的客廳中,面前的八仙桌上有酒有菜,高吊的宮燈下,圍坐著歐陽昭、羅蘭和七寶和尚。

  但最先開口是羅蘭,她以大眼睛瞪著歐陽昭,道:「你的五個弟子帶來了沒有?」

  歐陽昭微微一怔,道:「對不住啦!羅蘭,這件事一直沒有告訴你,最重要的是,我不想讓雪、霜兩個丫頭和他們玩在一起,那會分了他們練劍的意志精神。」

  「哼!我還不是知道了,這些事都已過去,不談也罷。現在最重要的,是如何把他們召來長安?」

  「他們已經來了,」歐陽昭笑道:「你看不出來吧!我這個方方正正的人,也會作出如此隱蔽的事情?」

  「別太得意,我也有很多秘密你是不知道的。」

  歐陽昭嘆息一聲,道:「羅蘭,別太在意,我受金丹……」突然住口不言,望著江楓苦笑。

  「現在什麼都可以說了,」江楓道:「歐陽前輩,我們五個人已全部會齊,再沒有別的幫手了。」

  「大和尚裝作的本領,可真是一等高手,」歐陽昭道:「我們見過面幾個月了,我是一點也瞧下出來。」

  「比起你歐陽兄,和尚還棋差一著。你那五個徒弟就住在幽谷盡處,距府上不過數里之遙,但你竟然能使嫂夫人十幾年沒有發覺。」

  歐陽昭接道:「我懂了!大和尚,是你把他們送來的。」

  「不錯,」七寶和尚接道:「但他們身上的書信確是金丹書生的手筆,和尚奉命幫你尋找五個弟子,也負責把他們送來給你。但他們不會記得我,一則是他們年紀太小,都只有五六歲,何況和尚還常常點了他們的睡穴,以方便行動。」

  「而且穿的也不是和尚衣服,」羅蘭接道:「戴上一頂假髮,脫去僧袍,那就一點也不著痕跡了。」

  「阿彌陀佛,罪過,罪過。」

  「大和尚,你把我折騰慘了,五個小娃娃,鬧得我手忙腳亂,差一點就要向羅蘭求援。」歐陽昭道:「花了三個月才能使他們的情緒平靜下來,金丹書生手示上說明了,要我秘密的傳授他們劍術,雖妻兒也不能洩露,那個苦可真是受得大了。」

  「歐陽兄,我和尚受的苦不比你小,我在那座山谷中住了半年之久,你們夫妻團聚時,我就代你受苦,照顧他們的吃喝,保護他們得安全,直到他們學會照顧自己時,我才離開,每隔一兩年,還要替他們送些衣服。」

  「唉!我還一直認為是金丹書生前輩在暗中幫忙,原來是你這和尚照顧,」歐陽昭道:「那時候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夫婦的身份,為什麼不肯規身相見呢?」

  「和尚奉有令諭,不見江楓之面,不得洩露身份。」

  「其實,大和尚和我見了面後,也一直在扮懵裝傻,」江楓道:「直到我裝作受傷,他以內力助我行功,才算揭露了他的來歷。」

  「可惡啊!你們心中早有了認同的感覺,卻一直不肯坦誠相見,」羅蘭道:「為什麼呢?」

  「嫂夫人,你和張四姑情同姊妹,交往了二十幾年,為什麼也不能掬誠相告呢?和尚相信你們之間也早有了認同的感覺,可是感覺歸感覺,但不明白的說出來,還算秘密。所以天馬堂、天王門窮搜江湖二十年,也找不到三聖的下落,也找不出我們這幾個人,這就是三位老人家高明的地方了,給我們嚴格的限制,彼此不談,就不會有風聲洩漏出去,秘密就能保住了。」目光凝注在江楓臉上,接道:「老弟,你高明啊!那一次受傷是裝的,還真把和尚給蒙住了。」

  江楓笑一笑,道:「你裝作得太認真、太高明了,我想不出用什麼方法才能測試出你的身份,只好裝作真氣耗損過度,不支受傷,引你助我療傷,露出底子。事實上,那番深談確使我獲益匪淺。」

  「也是在那次療傷的過程中,和尚才肯定了你的身份,所以和尚就剖心輸誠,晉見主帥……」

  「大師,主帥不敢當,還是叫我江楓或是江老弟聽得舒適,來得自然。」

  「怎麼稱呼雖非很重要,但和尚心中可是把你作主帥般敬重。我們等了近二十年,就是等你出現江湖,為你效命。」大和尚神色莊嚴的說:「所以,幾乎猜到了你的身份,和尚還不肯洩漏出來歷身份,直至全得證實,和尚才只好說明。因為由那一刻起,我和尚已把生死交付於你,但有所命,萬死不辭。」

  「和尚說得對,」歐陽昭道:「我們苦練劍道武功,就是等你出現,助你成功。我已對金丹書生作了承諾,此生絕不為個人名利打算,為君效勞,至死不渝。」

  「我也對天狐夫人許下過這種誓言,」羅蘭道:「江楓,話已說明了,你怎麼下令,我們就怎麼去做,上刀山下油鍋,在所不計。」

  「三位師兄和師姐,小弟有幸,獲得了三位老人家如此的寵愛,為我作了這些安排,我們有志一同,全力去完成他們的心願。」江楓笑一笑,道:「不過,江湖多變,小弟的識見太有限了,還要三位多多指點,我們大家協力同心,掃除武林中一天陰霾。」

  「和尚是智慧、武勇全部出籠,絕不藏私。」

  「好!我敬兩位師兄和師姐一杯。」江楓端起酒杯一飲而盡。

  大和尚、歐陽昭、羅蘭也陪了一個滿杯。

  四個又研究了一番對敵計劃,才各自分頭坐息。

  ***

  大和尚十分沉得住氣,第二天中午過後,才請來了鄧飛、刁鵬。

  江楓已放棄了韓霸的身份,以本來面目和兩人見面。

  事實上,兩人心中也早知道了韓霸只是個虛托的身份,心中並無太大的驚奇。

  江楓開門見山的說:「這幾日,我幫了兩位不少的忙,今天要兩位幫助我了。」

  「行!」刁鵬回答的十分爽快,道:「幹什麼?你只要吩咐一聲就行了!」

  鄧飛卻沉聲說道:「能不能先告訴我們是什麼事情,鄧某也好量力而為。」

  「為了洛陽居,咱們不得不奮起迎戰,」江楓道:「對方是內宮一系中人,總管不用多慮。」

  「我看……」鄧飛道:「這件事要向總堂請命,等候令諭,核准了,我就盡起洛陽居中的人手,和他們放手一戰。」

  「洛陽居中,你有什麼人手可用?」七寶和尚冷冷說道:「酒樓、歌壇中的侍應跑堂,你管不著,賭場中那幾個保鏢,都是第八流的身手,三腳貓的把式,上不了檯,能夠拉個架式,在一邊吶喊助威的,只是刁鵬手下那幾個護法。老實說,這洛陽居中你是唯一的一號人物,江少俠看得起你,才邀你同行,敬酒不吃吃罰酒,那就是自找難看了!」

  大和尚平常是和和氣氣,一臉笑容,這一拉下臉連罵帶挖苦,氣得鄧飛一雙魔眼中碧光亂閃。

  「鄧總管,」江楓仍然保持著平和的神情,道:「天馬堂早已不把你放在眼裏,四位副總堂主已經有三個來過洛陽居,除了一掌招魂萬方對你稍假詞色之外,申雪君、天虛子,那一個把你當總管敬重?一直對你保持敬重的是我江楓,不要管我們是那一方的人物,但你鄧總管只要合作,我們一定會仁盡義至,視你如夥伴兄弟。」

  「我說老鄧啊,」刁鵬開了口,道:「鴨子上了架,還有什麼想不開的,你已經六十多了,死了也不算夭壽,活得窩窩囊囊,何如死的轟轟烈烈。跟著江少俠走,也許是道途荊棘、凶險重重,不過我們會感覺到是個人物,活得有意義,死得有尊嚴。怎麼樣?想通了沒有?」

  「刁兄!你……你……」鄧飛道:「你也是他們一夥的?」

  「你看我像嗎?」刁鵬笑道:「我這人大半生闖蕩江湖,雙手血腥,但晚年向佛,已拜在七寶和尚門下為徒,死後就算到不了西方極樂世界,至少可以在門口看看,至於天馬堂,我比你清楚多了,我們只是千百顆瓦礫中的一片,沒有人真的把我們放在心上……」

  「好吧!」鄧飛打斷了刁鵬的話,接道:「不是江楓,我這條老命,也許早被內宮一系中人給殺了,貨賣識家,江少俠既然看上了老朽,鄧某賣賣餘勇,再握屠刀,你們等我一下,我去把傢伙取來,這些年安逸慣了,連兵刃也未帶在身上。」

  「好!我們等你頓飯時間,來也在你,不來也在你,」七寶和尚道:「我們不會再去糾纏你的。」

  鄧飛沒有回答,匆匆而去,但也回來得很快。原本一身長袍,已經換成了黑色短襖,還背了一把四尺長刀,襯著一雙碧眼和飄胸長髯,倒也有幾分凶霸的魔氣。拂髯一笑,道:「神、鬼雙刀和秋花二婢剛剛離開迎賓閣,大概也是趕去赴約,我已遣走了兩個親信保鏢。大和尚說得對,他們的武功差我十倍,我竟要請他們保護我的安全,想一想十分可笑,大概是為了要擺這個總管的架式。現在,魔眼鄧飛又恢復江湖人的本色,可以走啦,到什麼地方赴約?」

  「萬梅坪,」江楓道:「距長安二十多里。」

  「我知道那個地方,」鄧飛拂髯一笑,道:「那裏有兩座外面不很起眼,裏面卻佈置得十分豪華的酒館,一叫梅園,一叫竹軒,竹軒的大掌櫃和我見過幾次面。」

  「他們也是天馬堂中的人嗎?」江楓道:「和洛陽居是否有過連繫?」

  「沒有!」鄧飛說:「他們也不像是天馬堂中人,但竹軒的大掌櫃卻是個歷練頗豐的江湖人物!」

  「姓名呢?」七寶和尚問道。

  鄧飛沉吟了一陣,道:「好像叫朱老三,但這名字不像是個真實的姓名,不過,那個三字,可能是表明一個排行。他雖然有意隱藏,但想瞞過我這雙眼睛還不太容易,如果我沒有看錯,他應該是一個內外兼修的高手,年齡大約在五十左右。」

  「這就有些奇怪了,」刁鵬接道:「這樣一個人物,應該是天馬堂中人了,為什麼刁某從未聽過呢?」

  「那就不是天馬堂中人了,」七寶和尚道:「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,今日與會的高手不知凡幾,朱老三大概也要自現原形,」目光一掠江楓,接道:「現在我們可以出發了。」

  歐陽昭、羅蘭、胡萍、段九,早已結束停當,在廳外等候。

  自昨夜一番深談之後,歐陽昭和羅蘭也受了大和尚的感染,雖是長一輩的身份,也把江楓視作了主帥般敬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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