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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八


  梅花廳中門窗緊閉,春花四婢守住前後窗口,秋花二女守住廳門口,荷花、菱花卻分站在一個全身黃衣的女人身側。

  本來這些花婢以春、夏、秋、冬四季排名,秋花雙婢的身份,遠在荷花、菱花之上,但以現在情形看來,荷花、菱花的身份之高,又遠在秋花雙婢之上。

  「弟子梅花,叩見三宮主,」推門而入的梅花,第一件事就是對那黃衣女人跪拜下去。

  江楓沒有跟著行禮,暗中提聚了真氣,運勁若鋼,使全身的肌肉繃起,以防備突然而來的偷襲,連呼吸也調到了最平穩的境地,任何毒香迷藥也無法使他立刻暈迷過去。

  經過幾次突然而來的搏殺和張四姑諄諄告誡,江楓也不敢稍存大意之心。

  但見木椅轉動,似是那黃衣女人正在轉過身子。

  但聲音卻似從大廳一角處傳了過來,道:「不用多禮,你主持洛陽居,花了不少心血,很辛苦了。」

  梅花站起身子,垂手而立,恭恭敬敬的應道:「弟子慚愧,不能為師長解愁分憂,倒是菱花妹子暗中幫了不少的忙,才保住了洛陽居這點基業。」

  黃衣女子的聲音又從大廳中的另一角傳了過來,道:「天馬堂動員到副總堂主的身份,你們還能立足在這裏,未被殺死、趕走,已經很不錯了。」

  江楓心中明白,聲音由大廳一角傳過來,是三宮主存心賣弄,束音成形,利用回音造成的錯覺,聽起來好像那聲音由梅花廳外透牆而入。一個女人練成了如此深厚的內功,其他技藝的成就自更不凡,不禁仔細的打量對方兩眼。

  這一看頓有著詭秘難測,心生恐懼的感覺。

  原來,以江楓的目光,竟然無法分出這黃衣女人面向何方而坐。

  她像一個圓圓的不倒翁般,豎立在椅子上,雙手雙腳都被那件黃袍掩遮了起來,整個人變成了一根圓筒。不但無法分辨出正面背面,連側面也無法分得清楚。

  怎麼看,椅子上坐的都不像是人,而是一截黃布掩遮住的木頭。

  這是什麼武功,目的何在?以江楓的技藝成就,竟無法判識出來。

  「你就是韓霸,洛陽居的副總管?」

  這一次,聲音由那黃布掩遮中發出,柔媚清麗,非常悅耳。

  「不錯,在下韓霸。」

  「你知道我是誰嗎?」

  「不知道,梅花姑娘守口如瓶,她既然不願意說,在下也不便多問了!」

  「師父,」站在木椅旁側的菱花突然接道:「這個人狂傲得很,有些目空四海,眼中無人。」

  「所以他才能擊敗天鵝,又殺了一隻喜鵲,你大師父手下弟子三條龍,被他整死了兩條。」說話之間,人像爆米花一樣,突然彈散開來,一件黃色的長袍飛上了屋頂,平平整整的貼在了屋頂上。

  木椅上出現了一個人,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。

  本來在一襲黃袍掩遮下,有如一截枯木的形象完全改變,變成了一身翠綠的緊身勁裝美人,衣服綠得像初春長出的嫩芽,裹著一張白裏透紅的臉兒,江楓怎麼看,她也不像廿歲以上的人。

  只見她舉起細巧修長的玉指,理一下鬢邊的散髮,接道:「你也殺了天馬堂中的人?真是膽大包天。」

  「沒有法子啊,我如不殺他們,他們就非要殺我不可,為了自保,」江楓道:「在下只好殺人了。」

  「果然是很好的理由。」綠衣美人微微一笑,突然轉過話題,道:「你好像戴了人皮面具?」

  「不錯!很精巧的面具,很難看出破綻,但仍被你三宮主瞧出來了,」江楓道:「你派來殺我的六大殺手,都沒有見過我真正的面目,在下只要取下面具,縱然對面相逢,他們也認不出來,何況他們已六去其四,看來貴宮殺我韓某的打算,只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。」

  「急著要殺你的,已不是我們了,天馬堂、天王門都不會放過你,」三宮主笑道:「天下武林中最強大的三股勢力,全部被你得罪了,我想不出天下那裏還有你立足之地?」

  「說得也是,目下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,」江楓道:「希望他們不要逼得我無路可走才好,一旦逼急了,在下只有放手殺人。我不想殺人,但更不想死,兩者之間逼我選擇,在下就只好殺人保命了。」

  「說得很明白了,」三宮主道:「不過口氣太狂。」

  「忠言逆耳,真實的話,本來就不太好聽。」

  「大膽!」菱花怒聲喝道:「在三宮主的面前,也敢如此放肆,當真是不知死活了!」右手一揮,一道寒芒飛向江楓,人也跟著衝了過來,一指點出。

  江楓似是存心賣弄,左手一楊,接住了一柄飛刀,右手揮動,竟然抓住了菱花的右腕。

  菱花還想掙扎,但江楓右手微一加力,菱花立刻全身酸麻。

  江楓對菱花早有成見,誠心給她點苦頭吃,暗中加強內力。

  菱花立刻臉色慘白,疼的一身冷汗,但這丫頭也有一股狠勁,硬是咬緊牙關,不哼一聲。

  「夠了!她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,」三宮主說:「再不停手,她就會哭出來了。你能擊敗天鵝,打死喜鵲,又殺了三龍之二,已經用不著再在我面前展現武功了,菱花根本不是你的敵手,勝之不武。」

  「我只是懲罰她的無禮,」江楓道:「出手就是一記飛刀。」

  「好了,放手吧!我來這裏,就是為了對付你,我才是你的敵手,」三宮主道:「我以真面目和你相見,就是存了一決生死之心,今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」

  江楓放開了菱花,菱花心中才明白,自己的武功和對方差距太大,這不是拚命的事,武技造詣到了某種距離之後,不是搏鬥,而是送死。

  「我們之間為什麼一定要分出生死呢?」江楓道:「有這麼深的仇恨嗎?」

  「有!你殺死了我大師姐兩個弟子,」三宮主說:「又當我之面羞辱了菱花,只這兩項,已然該死,何況你又殺了我派來殺你的四個殺手!」

  「這麼說,似已無轉圜餘地了,」江楓道:「三宮主請出手吧,在下捨命奉陪。」

  三宮主揮揮手,道:「你們都退出去,沒有聽到我的呼叫,不許進來。」

  「如是三宮主死了,」江楓道:「我也會知會諸位一聲。」

  梅花看了江楓一眼,悄然退了出去。

  菱花走在最後,拉上窗帘,順手還帶上了房門。

  雖然是大白天,但房中立刻暗了下來。

  江楓心中暗忖:「她要在如此暗淡的光線之下動手,不知要施展什麼歹毒的暗器了,倒是不可大意。」

  「韓霸,取下你的人皮面具來,我要看看你的真正面目。」三宮主道:「你有如此一身武功,絕非無名之輩。」

  江楓一個轉身,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,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三宮主請看個清楚。」

  那是一張令人心醉的英俊面貌,尤其是雙目中射出的一片情焰,立刻燃起了人們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愛火。

  三宮主看一眼,立刻警覺,道:「惑心術!你是天狐門中人?」急急轉過臉去。

  江楓微微一笑,道:「聽說三宮主的媚術,已進入至高境界,在下不能不未雨綢繆,早作準備了。」

  「那頭老妖狐果然把惑心術傳了下來,而且傳給了男人,」三宮主道:「天狐武功,一向傳女不傳男,她竟然背棄門規。」

  「三宮主言重了。」江楓道:「惑心術談不上玄門正宗,但你們的媚人之術,更是旁門左道,但他們都是一種武功,既是武功,自然可用來一決勝負,咱們就以這兩種武功拼一場吧!看看是在下拜倒你的石榴裙下呢,還是你三宮主屈服在惑心術下?」

  「這樣拼下去,立刻就見勝負,」三宮主道:「其他的技藝,就無法施展了。」

  「三宮主的意思是……」

  「咱們先以真正的武功拚搏一陣,不論誰勝誰負,再以媚術作最後決戰。」三宮主說:「連勝兩陣者,敗的自然心服,如是各勝一陣,今日之戰,就此罷手言和,再約期一決勝負。」

  江楓微微一笑,道:「以真正的武功一決勝負,在下十分贊成,至於改期再戰的事,恕難從命了。」

  「你是說,我們今日之戰,一定要分個生死出來了?」

  「還有一個結果,那就是三宮主以武功或媚術制住了我,使我成為三宮主裙下的不二之臣,」江楓道:「或者三宮主成為在下的忠誠夥伴。」

  三宮主緩緩轉過臉兒。

  原本嬌若春花的一張臉,此刻變得一片鐵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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