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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


  丁西山取出一粒丹丸,投入周源口中,接道:「周兄,快請坐息一下。」周源吞下丹丸,緩步退下。

  彎刀武士不畏死亡的悍勇,再一次震駭了人心,他們只求傷敵不顧安危的打法,連丁西山這等身經百戰的老江湖,心頭也泛起寒意,想不出他們下一次動手時,又用什麼樣的花招傷人。

  回顧了江楓一眼,丁西山心中忖道:「這小子怎會接下一刀安然無恙,難道他們在洛陽居中長日相處,有了交往,彼此手下留情?」想到此處,不禁心頭火起,冷笑一笑道:「韓霸,下一陣又該你們洛陽居的人接戰了。」

  「這個……」江楓心中暗暗罵道:「為老不尊,反覆無常,你耍老奸,那就別怪我笑裏藏刀了。」

  「這個那個的於事無補,」丁西山道:「老夫只是覺得有些……」

  「是了!丁老準備毀棄諾言,」江楓接道:「咱們早已說好的,在下接過一刀,以後有丁老和幾位護法應付,言猶在耳,丁老就忘懷了麼?」

  「胡說!」丁西山怒道:「老夫只是覺得奇怪,以你那點微末之技,怎會接下一刀毫髮無傷,劉、周兩位護法,武功勝你勝十倍,竟然一死一傷,老夫心中自然有些懷疑了!」

  梅花看他們窩裏反,自起爭執,也示意暫停行動,冷眼旁觀,最好是他們自己打起來,以收漁人之利。

  「丁老懷疑什麼?韓某人接下一刀,除了我本身的技藝之外,還運用了我的智慧,封住了他的刀勢的變化,以丁老之能,只要用心想一下,應該不難明白的了。」

  丁西山想了一下,倒也不錯,如果周源的八卦牌能早一點推出,或是向左移動半尺,彎月刀就無法斬到他的左臂了。

  但對方這拼去性命的打法,幾乎是一定可以找出敵人的破綻,因為任何一招武功,都無法完美無暇。

  但聞江楓接道:「在下再提醒丁老一聲,這些殺手能提住一口真氣,使生命中的潛能,作了高度的發揮,重傷垂死之際,仍有反擊之能,稍一大意就可能上當,丁老和護法,亦請千萬小心。」

  丁西山點點頭,道:「說得有理,你是個很精明的人,不過這一回還是要你們洛陽居的人出手,老夫再觀察一下他們的刀法。」

  江楓回顧了鄧飛一眼,想請示一下,他覺得這一陣獨斷獨行,有些喧賓奪主。

  那知鄧飛一轉頭,看見裝作沒看見,故意迴避了江楓的目光。

  江楓暗暗一笑,忖道:「也好!你既有心迴避,我就放手大幹一場了。」心意暗定,冷笑一聲,道:「丁老既然是心有懷疑,藉口毀約,晚進們百口莫辯,只好認了,現在請丁老吩咐清楚,要晚進們如何作為?韓某人在這邊廂洗耳恭聽了!」

  這番話軟裏帶刺,聽得丁西山大感窩囊,但江楓佔了一個理字,而且強敵當前,也不是翻臉的時刻,強按下心頭怒火,道:「不要囉囉唆唆,你們再接一陣,以後的事由老夫接下,不過老夫帶的人手不多,如若對方下一陣展開群攻,大家也只有全部迎上幹了。」

  「好!丁老吩咐下來了,韓某人只有遵從。」江楓緩步而出,接道:「梅花姑娘,韓某人再接一陣。」

  「韓霸,」梅花神情肅然地道:「人貴自知,你該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,你已經逃過了一次劫難,難道非要濺血廳堂,你才甘心嗎?」

  「唉!沒有法子啊!我當了洛陽居這個副總管,總得聽命行事,」韓霸道:「就算人生如戲吧,也得唱什麼像什麼呀!」

  他戴的面具,形象冷厲,是屬於那使人畏懼和討厭的一形,這番充滿無奈的言語,雖是委婉,卻是一點也不能博得同情。梅花冷笑一聲,道:「你自己找死,那就怪不得我了,菱花,去殺了他,不用手下留情。」

  派一個花婢出戰,倒是完全出人意外。

  菱花應了一聲,飛身而出,就在身形飛躍的同時,雙刀已然出鞘,兩道寒芒同時攻出,形如利剪。

  江楓手中仍然握著柄彎月刀,彎刀搖動,擋開了雙刀,低聲道:「菱花,我是副總管的身份,你這樣以下犯上?」

  「犯你個大頭鬼呀!你去死!」菱花雙刀一緊,攻勢更見猛厲,刀光幻起一片寒芒,直壓下來。

  江楓被困在一片刀光之中,看上去處境十分凶險,胡萍、段九形色緊張,手握劍把、刀柄,隨時準備衝上去,解救江楓之危。

  但七寶和尚卻是一片寧靜。

  事實上,江楓的武功如何,大和尚也不是真的知道,只不過他外拙內秀,頭腦慎密,武功造詣也高過了胡萍、段九甚多,目光銳利,洞察細微,發覺了江楓防守的圈子雖小,但運刀從容,慌而不亂,明明露出了很大的破綻,但卻總是能及時堵塞。

  那是有意的裝作,困難的程度,比一擊取命要難上十倍。

  因為江楓要蒙騙的人是大行家──丁西山和鄧飛及梅花姑娘。

  這是一場很奇妙的打鬥,江楓在險象環生中,接下了菱花一百多刀。

  在菱花的感覺中,每一刀都可以殺了江楓,但總是差那麼一點點,被江楓及時用刀架住,或是閃避開去。

  丁西山看的皺起眉頭,大聲喝道:「住手!」聲音十分宏大,但菱花卻恍若未聞,雙刀攻勢更是兇惡,刀刀攻取向江楓要害。

  「菱花,退下來,時間很長,不用急在一時。」梅花的聲音很小。

  菱花一收雙刀,退了兩步,看著江楓,冷冷說道:「韓霸,你平時很神氣,端著副總管的架子到處呼來喝去,我還認為你真有幾下子,想不到竟是個繡花荷包,中看不中用啊!」

  江楓木然的臉上七情不動,看不出菱花這番銳利的激諷之言,是否傷到了他的心。

  其實江楓心中正自暗笑,對自己這番裝作甚感滿意,忖道:「鬼丫頭,我江楓那裏得罪你了,你竟這麼恨我,咱們記在帳本上,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捉弄你一番才行。」

  「韓副總管,你還好吧?」丁西山的聲音很冷漠,叫人弄不清是關心,還是諷刺。

  「丁老的命令,韓某人只有全力以赴,是生是死,也就只好聽天由命了!」

  丁西山倚老賣老的冷笑一聲,道:「你雖然幫忙不大,未斃一敵,但你還有勇氣出戰,」目光一掠鄧飛和七寶和尚等,話鋒忽轉,接道:「不過我心中仍然有很多的疑慮,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。」

  「是!丁老心中既有疑慮,應該查個清楚。」江楓回答的不亢不卑,若無其事。

  丁西山微微一怔,道:「很好!很好!希望你們都是清白的,是老夫過慮了。」

  梅花突然冷笑一聲,接道:「鄧飛老邁昏庸,韓霸只是個不入流的江湖人物,就算他們誠心歸服,我也會把他們遣回天馬總堂,洛陽居不會再用他們,你用不著擔心我們會拉攏他們!」

  「聽你的口氣,似是擺明了跟天馬總堂作對了?」丁西山道:「這可是貴宮主的意思?」

  「你不是天馬總堂的長老嗎?」梅花說:「帶了三名護法,明目張膽的幫助鄧飛,不是擺著向內宮挑戰嗎?哼!掩耳盜鈴,一點也沒有男子漢的氣概!」

  丁西山被罵的老臉一熱,道:「小丫頭別太囂張,今日勝負還未定局。」

  「能夠挺身一戰的,只有你一個人了,」梅花冷笑道:「勉強算上那個活著的護法,也只能算上半個人,我隨便派個人,就算殺不了他,也可以把他纏住,洛陽居中這批人,不過是聾子的耳朵,是個配搭,目下的情勢已不是眾寡懸殊可以比喻,你是個老江湖,應該看得很清楚,識時務的,立刻撤走,我允許你把鄧飛、韓霸等一批人一起帶走,怎麼樣?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了,同不同意?我已經沒有耐性和你磨菇下去了!」

  她年紀輕輕,但口氣老練,似乎是久歷江湖的人物。

  丁西山看看鄧飛、韓霸,道:「你們兩位聽到了嗎?我想聽聽兩位的意見。」

  鄧飛緩緩站起身子,就算他再想裝聾作啞,但這等指名叫姓的問話,也無法再裝作下去了。

  這一陣他冷眼旁觀,也很用心聽了雙方的說話,對情勢發展十分瞭解。丁西山雖是列名江湖高手的人物,但獨木難支,今日之局勝算極微。韓霸雖使人莫測高深,但適才對菱花一戰,只是個勉強自保之局。洛陽居中的鏢手、侍應,都是內宮一系中人,算起來都是梅花的助力。敵強我弱,一目了然。韓霸雖曾說過長安城中另有奧援,只可惜總堂答允派人相助之後,未再和他們接觸,這個時刻,沒有找他們來,縱使找他們來了,也未必是梅花之敵。

  他是積年老賊,盤算過勝負得失之後,決定了走為上策,他要保留下韓霸、齊四等一批心腹,助他突圍。今夜決戰,絕不能犧牲這些人,只有推出丁西山和一位還未受傷的護法擋架解危了。

  心念已定,才一抱拳,道:「丁老不恥下問,鄧某就斗膽陳言了,今夜之戰,唯丁老馬首是瞻,可戰則戰,如是無法致勝,則暫避鋒鏑,亦無不可,以丁老識見之廣,威望之重,任何決定我們都唯命是從。」

  這番話除了詞意婉轉之外,就是替丁西山又戴了一頂高帽子,說到內容卻是說了等於沒說,不但沒有一點主見,連一點建議也未提出。

  丁西山點頭微笑一下之後,突然呆住,他也是老狐狸了,陶醉一下立刻清醒,道:「鄧飛,我聽不懂你的意思,你可否說得明白一些?」

  鄧飛道:「今夜既有丁老主持全局,咱們全聽你的了!」

  丁西山長長吁一口氣,道:「鄧飛,老夫只是來此助拳,可不便獨斷獨行,該走該戰,得要你拏主意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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