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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


  黃衣麗人道:「俞少俠雅人高士,殺人的至高境界,就是要殺的不帶血腥氣。」

  俞秀凡突然回顧了無名氏、蕭蓮花等一眼,道:「這位夫人的琴聲,必具玄機莫測之妙,如是諸位覺著不解音律之學,最好能掩上雙耳。」

  黃衣麗人已借著俞秀凡說話的機會,調整好琴弦,錚錚幾聲弦響,隱隱有金戈躍馬之聲,琴音未入正奏,殺機已起。俞秀凡本懂音律,只聽調弦之聲,已知遇上了高人,那裡還敢大意。一提丹田真氣,全神戒備。黃衣麗人手撫琴弦,笑一笑,道:「俞少俠,不問問我的來歷麼?」

  俞秀凡淡然一笑,道:「夫人,不用了。既非論交,又何用相識太深呢!」

  黃衣麗人嘆息一聲,道:「俞少俠,造化城中,人間福地,別具洞天,俞少俠如願作神仙中人,賤妾願為引介,以俞少俠的才具,必得城主的歡迎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夫人,盛意心領。俞某人應邀來此,生死事早置之度外,道不同不相為謀,只好有負夫人的雅意了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賤妾一片誠意,公子何忍拒人於千里之外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大是大非之間,義難反顧。夫人蘭心蕙質,早洞正邪,何以不肯自拔污泥?」

  黃衣麗人沉吟了片刻,道:「賤妾雖有惜才之心,但冰炭卻又難同爐。」

  俞秀凡心中一動,暗道:「這女人靈智未昧,如能引她動了棄暗投明之心,對日後武林大局,必有大助。」

  他這裡心念轉動之際,琴音已陡然響起。那鏘鏘琴聲之中,似萬箭飛蝗,挾泰山壓頂之聲而來。俞秀凡心中大駭,急誦天龍禪唱。佛門中降魔心法,自具神妙之力,禪唱一縷,混入琴音之中,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殺伐之勢,立時受到了禪唱中和,有如洪水入谷,被宣導排洩而去。琴聲忽住,黃衣麗人原本艷紅的粉臉之上,此刻卻微現蒼白之色,緩緩說道:「想不到公子對音律之道,竟有如此高深造詣。」

  俞秀凡回目一顧,只見無名氏,蕭蓮花等,一個個面色慘然,如有驟然間受到重擊一般,心中大是驚恐。暗道:這女人琴音一扳,竟有如此的威勢,的確是非同小可。身軀移動,揮掌在四人後背上各擊一掌,肅然說道:「四位還不打坐調息,堵上雙耳。」

  四人神情似是還未完全清醒,但已聽懂了俞秀凡的招呼,依言盤膝而坐,撕下一塊衣袖,堵上了雙耳。

  俞秀凡暗暗吁一口氣,目光凝注到黃衣麗人的身上,道:「夫人!琴音忽起,有如萬箭驟發,這算不算是暗箭傷人呢?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七弦聯彈,合力併攻,我只想一舉擊倒諸位。」

  俞秀凡冷冷說道:「可惜,夫人這一擊並未成功。」

  黃衣麗人點點頭,道:「我知道,所以,我要和你談談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夫人,可是想再找一個暗中算計我們的機會。」

  黃衣麗人臉色一變,但很快又恢復了鎮靜,淡淡一笑,道:「不論什麼事,可一不可再,就算是我剛才暗施算計,大概也不會有第二次了。何況我琴側有劍,必要時,我也可揮劍一擊。」

  俞秀凡冷冷說道:「如若論及劍道,只怕妳夫人的火候,還難及俞某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我知道你的劍術很好,過關斬將,好不威風。不過,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以一技之長,就可無往不利。單是少林一門,就有七十二種絕技,何況天下之大,不要太自負了。」

  俞秀凡笑一笑道:「夫人說得是,以夫人在琴上的造詣,也一樣未必能傷到在下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你很高明,而且不只是劍術上的高明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不用誇獎。」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夫人,妳是否覺得,咱們談這些事,太過無味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俞少俠的意思呢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在下覺著,夫人應該讓讓路了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按理說,你應該已經通過我這一關了。不過,我心中還有一些不服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那是說,夫人還有絕技沒有施展?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不錯。我還有琴、簫合奏,那是我所學中最厲害的一著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夫人不把這些施用出來,可是有所不忍麼?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是!我不希望鬧到那等血淋淋的境界。因為,不論什麼人勝了,敗的一方,必然會遭遇很慘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戰陣凶危,這是難免的事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這麼說來,俞少俠是一位很嗜殺的人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嗜殺二字,很多的解說,大夫動刀,旨在醫病,霹靂手段,菩薩心腸,雖然手段毒辣一些,但他的用心卻很善良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俞少俠可是自比操刀醫病的大夫?」

  俞秀凡道:「當仁不讓。區區麼,確有這份心胸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很可嘉!只是太狂了一些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面對著江湖上凶惡之徒,在下不嗜殺並不成了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俞少俠!似是咱們沒有商量的餘地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看來咱們是沒有法子商量,除非夫人能夠讓開去路。」

  黃衣麗人嘆口氣,道:「很多的不幸事,都發生在任性二字上。俞少俠,不論你武功多強,就算能擊敗我的琴簫合奏,那對你,也沒有什麼好處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在下聽不懂夫人的意思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造化城中的高手太多,如若你擊敗我,那將會換來一個更強的敵手。所以,對你未必有好處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這條路很長,也很崎嶇,但在下也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你憑什麼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大是大非的抉擇,給了我無比的勇氣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告訴你,你不能勝過造化城中的眾多高手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我可以死在他們的手下。」

  黃衣麗人接道:「人死不再復生,對你有什麼好處?」

  俞秀凡道:「留下一片碧血、丹心,雖死何憾!」

  黃衣麗人黯然一笑,道:「一個人如不要命了,那真是叫人沒有法子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世上人,包括區區在下,大概沒有真的不怕死的,但有些事比死亡更為重要,大節大義之下,生死事何足道哉!」

  黃衣麗人沉吟一陣,道:「咱們識見論事,南轅北轍,無法再談下去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夫人似是還未被在下說服。」

  黃衣麗人道:「所以,我不願再和你談下去了,至少,我已被說得起了懷疑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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