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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俞秀凡凝目望去,只見她手執酒杯,目含淚水,情意十分真摯。忽然間,俞秀凡有著一種自責的感覺,暗暗忖道:她確然有著苦衷,酒後吐真言,她如對我全是一片假情,此時此地,實也用不著如此做作的了。心中念轉,也端起酒杯,道:「不論在下能不能生離造化城,姑娘這一份情意,在下永記心中了。」

  水燕兒眨動了一下眼睛,兩行情淚,順腮而下,舉杯一飲而盡,道:「俞兄,小妹不敢企求得太多,只希望俞兄能冰釋對小妹這份誤會,小妹就感激不盡了。」

  俞秀凡也喝乾了杯中的酒,道:「姑娘,在下很慚愧,也很抱疚。這杯酒,表達在下一點敬意。」

  水燕兒的臉上淚痕未乾,卻已綻出了微微的笑容,道:「俞兄。能得你諒解這份誤會,小妹心中就安樂多了。」

  談話之間,一個青衣女婢,手中托著一柄長劍,快步行了進來。

  水燕兒站起身子,由女婢手中取過寶劍,遞給了俞秀凡,道:「俞兄,看看是不是你的兵刃?」

  俞秀凡接過寶劍,看了一眼,點點頭,道:「姑娘,謝謝妳!這正是在下的兵刃。」

  水燕兒微微一笑,道:「俞兄,小妹有一個不情之請,希望俞兄答允!」

  俞秀凡聽得呆了一呆,暗道:又來了,不知道又要出一個什麼難題了,這女人真叫人難測高深。心中念轉,口中說道:「姑娘請說!」

  水燕兒道:「你如能離開造化城,希望能再來這聽松樓看我一次!」

  俞秀凡暗暗吁一口氣,道:「理當如此。」

  水燕兒目光轉注到無名氏和石生山的身子,道:「兩位帶有兵刃麼?」

  無名氏搖搖頭,道:「沒有。」

  水燕兒道:「可要借用兩件兵刃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如是姑娘方便,在下倒希望能借用兩件。」

  水燕兒道:「談不上方不方便,我能還給俞兄的寶劍,借兩件給你們有何不可。」

  無名氏道:「多謝姑娘了。」

  水燕兒道:「兩位用什麼兵刃?」

  無名氏道:「在下用刀,石兄用什麼?」

  石生山似乎是不願再講話,伸手蘸酒,在木案上寫了「判官筆」三個字。水燕兒皺皺眉頭,道:「沒有判官筆。我這裡有刀有劍,有軟鞭。」

  石生山沉吟了一陣,又在桌上寫道:「軟鞭。」

  水燕兒點點頭,道:「去取一把單刀和一條軟鞭。」

  兩個女婢應了一聲,轉身而去,片刻之後,兩個女婢,拿著一把單刀,一條軟鞭,放在了木案上面。無名氏拿起單刀,在手中掂了一掂,道:「姑娘,謝啦!」

  石生山取過軟鞭,抱拳一禮。水燕兒抬頭望望天色,道:「俞兄,如若你還沒有改變心意,現在可以走了。」

  俞秀凡站起身子,道:「姑娘,在下等就此別過。」

  水燕兒道:「俞兄,離開聽松樓,百丈外就進了造化城,三位多多保重,恕我不送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不敢有勞。」

  轉身向外行去。水燕兒站起了身子,臉上是一片自憐自惜的神色,雙目中滿含著淚水。但她強忍著沒有移動身軀,也沒有說一句話。

  一個青衣女婢,帶三人離開了聽松樓。行過來時的懸崖險地,折轉上一座山峰。青衣女婢停下了身子,道:「三位,峰下就是造化城,小婢告退了。」

  那女婢神情嚴肅,說完了一句,立時淚水紛披,轉身而去。俞秀凡大感奇怪,沉聲喝道:「姑娘留步!」

  青衣女婢停下了腳步,回頭說道:「公子,還有什麼吩咐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妳哭什麼?」

  那青衣女婢,本來還在忍住沒有哭,俞秀凡這麼一問,青衣女婢突然雙手蒙面,淚水由指縫中湧了出來。俞秀凡嘆一口氣,道:「姑娘,什麼事,使妳哭得如此傷心?」

  青衣女婢黯然說道:「我為我們的姑娘流淚,為她不平。」

  俞秀凡呆了一呆,道:「為她流淚,為她不平,為什麼?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她傷痛把你留在了人間地獄,日夜獨坐憑欄低泣,祝告上蒼,希望你能夠脫險歸來,生離地獄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語聲微微一頓,接道:「在未去聽松樓前,在下對她確然有一點誤會,見面之後,已然誤會冰釋。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俞相公好輕鬆啊!只是誤會冰釋四個字,你可知道我們姑娘付出了多大的代價,多大的犧牲?」

  俞秀凡道:「她犧牲了什麼?」

  青衣女婢突然放下了蒙面雙手,臉上淚痕縱橫,雙目中神光湛湛,直逼在俞秀凡的臉上,道:「她不惜身犯門規,交還了你的寶劍,又贈與你兩個從人兵刃,且洩漏了不少造化門中的隱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她犯了什麼規戒?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她身犯三大門規,任何一條,都是腰斬分屍之罪,三條並發,就算她是公主的身份,也是一樣的非死不可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這個,這個,有沒有補救的辦法?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沒有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我們交回兵刃呢?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大錯已鑄,回頭已晚。交還兵刃,也是一樣無法救她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九死也有一生,難道這件事,就沒有一點僥倖求生的機會麼?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,那就是你們生離造化城時,帶她離開此地。」

  語聲稍停,接道:「俞相公,難道你一點也聽不出來,她要你歸來再到聽松樓去看看她,那是死別的留言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聽松樓天險絕地,一夫當關,萬夫難渡,如若你們都肯幫助她,合諸位之力,死守絕地,造化門中的人手,未必能越過那奇險關口。」

  青衣女婢舉手拭去臉上的淚痕,道:「你要她抵抗捕拿她的殺手?」

  俞秀凡道:「歸去告訴水姑娘,就說這是我說的話,我們能夠生離造化城,會盡快來此接應她。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這些話,我都可以轉告,但姑娘怎麼決定,小婢就不知道了。」

  俞秀凡道:「那自然不關姑娘的事,只要你把話傳到就行。」

  青衣女婢道:「婢子不會少說一個字。」

  轉身大步而去。目睹青衣女婢離去之後,俞秀凡輕輕嘆息一聲,道:「兩位,咱們就要進造化城了,兩位帶有很多福壽膏,行動只怕也有些不便。」

  無名氏笑一笑道:「公子說的不錯,咱們把它燒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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