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筆點龍記(73)_臥龍生

七三

　　桃花童子道：「吃好了。」

　　俞秀凡道：「吃好了，咱們可以走啦！」

　　桃花童子拍拍雙手，道：「現在咱們可以走了。」

　　俞秀凡微微一笑，舉步向前行去。桃花童子隨在俞秀凡的身後，向外行去。荊鳳笑一笑，道：「小桃童，不再談談麼？」

　　桃花童子搖搖頭，道：「荊姑娘，在下要去了，咱們公子雖然馭下客氣，但他的規令，卻是嚴厲得很。」

　　荊鳳道：「好吧！咱們過一天再談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荊總管，請代我送他們到菊花精舍。」

　　荊鳳怔了一怔，道：「送他們到菊花精舍？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是的，送他們到菊花精舍。」

　　荊鳳欠身道：「屬下遵命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俞公子，小妹不送了。」

　　這時，金玉蓉又戴上了蒙面黑紗，掩去了絕世容色。

　　荊鳳帶著兩人向前走，一面說道：「俞公子，菊花精舍，是我們璇璣宮招待特等貴賓的地方，咱們宮主把兩位移入菊花精舍，對兩位的禮遇，十分隆重了。」

　　桃花童子笑一笑，道：「這是咱們公子之力。」

　　荊鳳道：「你小桃童，也不是全無功勞。」

　　菊花精舍，距離這竹樓很近，談了幾句話，人已到菊花精舍。這真是一座佈置雅致的精舍，滿院都是各種各樣的菊花。又正是深秋季節，菊花盛放，百色雜陳，陣陣清香，沁人心脾。菊花精舍，就建築在十色雜陳的菊花之中。是三座小巧的精舍，曲折地築在菊花叢中。

　　荊鳳推開室門，當先而入。室中佈置得很簡雅，但卻有一種高貴的氣氛。壁間有兩幅字畫，赫然是唐伯虎的真跡。每一個小佈設，無不是名貴非凡，不是名貴古物，就是翠玉、明珠等物。佈設不多，但卻每一樣，都擺設十分恰當，鵝黃色的毛氈鋪地，雪白綾羅幔壁，黃白兩色，托襯出一種清雅的高貴。桃花童子深深吸一口氣，道：「好高貴的地方啊！」

　　荊鳳笑道：「我在璇璣宮中，停留了很多年，只見過菊花軒開放一次，招待一位貴賓。這一次，應該是第二次開放了。」

　　桃花童子道：「那一次招待的什麼人？」

　　荊鳳道：「年歲已遠，我已記不清楚什麼人。」

　　俞秀凡沉吟了一陣，道：「荊姑娘，這菊花軒在貴宮中受到如此的重視，只怕不只是因為它佈置豪華之故。」

　　荊鳳道：「俞公子高見，應該如何，本宮主自會作主，恕我職位卑小，不便多言了。」

　　話題一轉，道：「居於菊花軒的人，本宮中無不特為款待，一切飲用之物，都是本宮中最好的珍藏。另有四名女婢伺候起居，兩位想要什麼，只管吩咐就是。」

　　舉手相擊三掌，立刻有四個年輕美麗的女婢，魚貫而入。她們不但人人長得秀麗，而且舉止行動，似是都受過了嚴格的訓練。荊鳳欠欠身告辭退出，四女婢立刻開始替兩人工作。她們替兩人打掃住處，一直侍候到兩人洗澡更衣。俞秀凡實有些不習慣，他出身寒微之家，那是從來沒有享過這等福氣的。但這些美麗女婢，工作是極為認真，既無羞忸之態，亦無輕浮之意，溫和中有一股忠於職司的嚴肅。

　　也許有意地使得俞秀凡好好的休息一天，第二天午飯過後，金玉蓉才帶著荊鳳造訪。精舍後有一個小型的八角亭子，裡面早已擺好了香茗細點。不知是因為荊鳳在場，還是桃花童子之故，金玉蓉已不似竹樓和俞秀凡單獨歡敘時那樣溫柔，她仍然戴著蒙面紗，穿了一身雪白的衣服。四個人登上閣亭，忽然整座亭子向上升起。直到三丈多高，才停了下來。小亭高懸半空，可見方圓大半里內的景物。金玉蓉緩緩說道：「兩位請瞧瞧本宮中一些機關佈置。」俞秀凡道：「多謝宮主，能使在下等大開一番眼界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雕虫小技，只怕不值一哂。」

　　語聲甫落，忽然舉手一揮，一支響箭，直衝亭外。

　　忽然間，菊花軒外十丈處，一排高大的老榆、垂柳，枝葉無風自動，千萬道銀芒閃閃，一片籠罩數十丈方圓的勁氣，針雨，交叉迸射而出。俞秀凡驚嘆一聲，道：「當真是奇幻莫測，飛鳥難渡，老榆、垂柳中，都裝上了機關，仍然是生機勃勃，實叫人防不勝防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俞少俠誇獎了。」

　　語聲甫起，突見一片十餘丈方圓青草地上，濃煙瀰起，片刻間，擴散成一片茫茫煙霧。俞秀凡怔了一怔，道：「宮主，那是什麼？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一種毒煙。不過，它不會置人於死命，只是使一個人的眼睛無法睜開，會被地上機關所生擒。」

　　俞秀凡道：「很高明。」

　　金王蓉道：「俞少俠，還想多看幾種嗎？」

　　俞秀凡道：「用不著了，單是這兩種佈置，已經足夠使人驚心動魄了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俞少俠太誇獎了，既是俞少俠沒有看下去的雅興。小妹也不勉強了。降下去！」

　　桃花童子雖然很想再看一些，但卻不敢開口。

　　但覺懸空的亭子，立時向下降落，不大工夫，又恢復原狀。金玉蓉緩緩站起身子，道：「俞少俠，對本宮還有什麼指教？」

　　俞秀凡道：「不敢，在下也想告辭了。」

　　金玉蓉道：「本當多留兩位幾日，但本宮中還有很多的事務待理，小妹不勸留了。荊總管，代我送客。」

　　她的冷厲、決斷，和昨日小樓上款款深談的味道，完全如兩個人般，聽得俞秀凡一楞。不待俞秀凡開口，金玉蓉又冷冷接道：「恕小妹有事，先走一步了。」

　　舉步向外行去，舉動快速，片刻間，走得蹤影全無。

　　望著遠去的背影，俞秀凡心中既感好氣，又感好笑，女孩子當真是多變得很，一夕之間，恍如兩人。荊鳳一直在暗中留心著這位身懷絕技，俊雅動人的少年俠士，看他望著金玉蓉的背影，臉上卻浮現出一種嘲弄的笑意，給人一種難測高深的感覺。輕輕地吁了一口氣，荊鳳低柔地問道：「俞少俠，是否還想在敝宮中停留幾日？」

　　俞秀凡搖搖頭，道：「不用了，我們立刻告別上路了。」

　　荊鳳沒有挽留，但卻一直恭謹的隨在兩人身側，送他們離開了璇璣宮。

　　王翔、王尚兄弟，焦急地站在璇璣宮外，目賭俞秀凡和桃花童子無恙出宮，頓然憂苦頓消，快步迎了上去。荊鳳一欠身，道：「俞少俠好走，賤妾不遠送了。」

　　俞秀凡一揮手，道：「不敢有勞。請上覆貴宮主，俞某人不會忘去這一番招待的盛情，他日有緣，當有一報。」

　　荊鳳道：「賤妾定當轉告。」

　　俞秀凡一抱拳，瀟灑地轉過身子，舉步而去。桃花童子似乎是變了一個人般，一直恭順地跟在俞秀凡的身後，大改往日那種談興橫飛的豪情。自然俞秀凡心中明白，就是王翔、王尚也瞧出有些不對。

　　忍了又忍，王尚仍是忍耐不住地道：「小桃童，你可是在璇璣宮吃了什麼苦頭？」

　　桃花童子道：「沒有啊！我很好。」

　　王尚冷冷地說道：「兩日小別，好像分開了八十年似的，你好像完全變了個樣子。」

　　桃花童子道：「咱們公子春風化雨，改變了我小桃童的氣質。」王尚道：「這麼快呀！你可是麵作的，一捏就變了形啦。」

　　桃花童子微微一嘆，道：「一個人的改變，常是在一瞬之間，訪道三十年，悟道一瞬間。」

　　王尚道：「這麼說來，你還是具有靈根的人了。」

　　俞秀凡突然接口說道：「小桃童本是具有大智大慧的人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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