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卧龙生 > 寒梅傲霜 | 上页 下页


  杜桐邨脱口呼道:“好一个孝道的秋门后代!坐下!坐下!老朽自会慢慢地说出原委。”

  秋傲霜忿忿归座,仍然寒着脸道:“杜爷!请立刻拿出真凭实据。”

  杜桐邨含笑道:“秋世兄!船在河心,你走不掉,老朽也脱不了身。待老朽说完个中原委后,自然要还你一个凭据。”

  秋傲霜冷冷地说道:“小侄静待。”

  杜桐邨道:“令尊当年除了精修武事之外,更酷爱书法。虽得颜、钱、赵、柳等诸家之真髓,善书百体,笔走龙蛇,却仍不以为满足。无时不在为搜寻碑帖,遍访名家而奔走。一日路过黄山五道峰下,困雨投宿一山麓茅屋,那茅屋住着一个半百老人,衣衫褴褛,形容枯槁。屋内也只有一床破旧烂席,几个破锅破碗。但却有一整洁书桌,桌上文房四宝甚为讲究。黄泥土墙上更是满挂书章,琳琅满目,据令尊言道,那老者的书法已溶汇百家之长,去百家之短,自成一家。端的是铁划银钩,力透纸背。令尊当时大喜过望,就要向那半百老者求教……”

  杜桐邨说得头头是道,有条不紊,不像是在信口胡言,秋傲霜不禁听得神往,一见杜桐邨将话打住禁不住插口问道:“那老者可曾答允?”

  杜桐邨接道:“当时那老者一口拒绝。令尊自然不肯甘休,长跪不起。后来那老者迫于无奈,就叹了一口气说道:‘你既然一定要我教你的书法,我绝对倾囊以授,可是你不要后悔。’”

  秋傲霜不胜骇异地道:“那老者的话是什么意思呢?”

  杜桐邨长叹了一声道:“若是令尊当时明了了那老者话中的含意,也不致于种下以后的恶果了。”

  秋傲霜喃喃道:“恶果?这……”

  杜桐邨摇手示意他不要插口,然后又从容地叙述道:“原来那老者的书法是一种魔功,功力完全集中在右腕上,所以才能挥洒出铁划银钩的苍劲笔力。令尊随那老者练习书法一月功夫,已完全得其真髓。但是魔功也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令尊气血之内。平日还没异状,一到满月之夜,令尊就感到五内如焚,逐渐就失性疯狂,非要施展魔功以铁腕抓碎一个活人的六阳魁首才能恢复正常。

  那时也就不再是‘铁笔圣手’秋日长,而变成了武林煞星‘飞抓怪客’。五年于兹,他留下了不少龙飞凤舞的珍贵墨宝,却也使六十个人无辜地丧生于他的魔抓之下。”

  秋傲霜喃喃道:“太令人难以置信了!”

  杜桐邨问道:“令尊可是于十六年前满月之夜自碎天灵盖死于黄山五道峰下?”

  秋傲霜点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

  杜桐邨道:“这证明老朽未打诳语。令尊开始杀人时,多半是在心神丧失状态之下为之,事后也不复记忆。到后来他的神智已不再模糊。然而潜在气血内之魔功却促使他非杀人不可。令尊已逐渐觉察事态严重。他行凶杀人之际虽然是经过易容改装的,但时日一久,难保不被人识破本来面目。他自己恶名远播还事小,而连累你被武林中人唾骂却非他所愿。于是,他远赴黄山,尝试全力克制住那股冲动的魔力,不幸就是无法克制住,令尊只得碎天灵盖以了残生,免再多人受他残害。”

  秋傲霜一直都很冲动,在听完杜桐邨的叙述后,反倒平静下来,冷冷的问道:“请问杜爷因何对这件事情舶来龙去脉弄得这样清楚呢?”

  杜桐邨在袖袋中摸出一个桑皮纸的封套,递到秋傲霜手里,道:“这是令尊远赴黄山之前给我的一封长函,看看可是他的手笔?”

  秋傲霜抽出封套同笺简一看,正是他的父亲的手笔,笺上将化身“飞抓怪客”行凶杀人的事和盘托出,和杜桐邨方才所说的丝毫不错。

  读罢长函,秋傲霜不禁愣住了。

  就在他发愣之际,杜桐邨轻轻地自他手中将那笺简拿回去纳入封套,重又放进袖袋中。

  秋傲霜长长地吁叹了一声,才低声问道:“杜爷召小侄来此,就是要说明这件事么?”

  杜桐邨诡谲地一笑,缓缓地摇头说道:“非也!”

  秋傲霜愕然道:“还另有要事?”

  杜桐邨压低了声音道:“贵宫宫主单飞宇之独子单继也是死于令尊之手,多年来单飞宇从未放弃缉凶复仇之念。一旦东窗事发,令尊业已物化,只怕这怨仇要结在秋世兄的身上了。”

  秋傲霜坦然道:“杀人子者,子被人杀,此为天理昭彰循环报应。先父失性疯狂而行凶杀人,小侄理应代父受过。”

  杜桐邨冷笑了一声道:“秋世兄真是豪气干云,可惜世兄只有一条命!”

  秋傲霜道:“杜爷,这话怎么讲?”

  杜桐邨道:“令尊欠下了六十条人命血债世兄只让单飞宇报得杀子之债,这对另外五十九条命案的仇家岂非太不公平?”

  秋傲霜不禁连皱眉尖,迟疑地道:“这这……”

  杜桐邨接口说道:“再说令尊自行了断无非是为了保全秋家一门烟火,世兄自愿代父受过,是着重仁义。然而却违背了令尊的意愿,有失孝道,仁义与孝道相较,自然孝道为重,两害相权取其轻。秋世兄可得要深思熟虑啊!”

  秋傲霜道:“话虽如此说……”

  杜桐邨抢着说道:“令尊自行了断,已算对无辜受害者有所交代,秋世兄再去送死,非但无益,也大大地不值啊!”

  秋傲霜微一沉岭,深觉杜桐邨言之有理,不禁问道:“以杜爷之见呢?”

  杜桐邨笑道:“那不用说,老朽自然盼望你长命百岁,扬名武林,为秋门争光罗!”

  秋傲霜道:“如果有一天单宫主发现真象……”

  杜桐邨接口道:“世兄!老朽与令尊生前堪为至交,远赴黄山之前下书老朽,显然是托咐身后之事。老朽今日自然要为世兄克尽绵力了。”

  秋傲霜喟然道:“小侄在未洞悉前情时,只知在单宫主麾下奋力扬名,如今……”

  杜桐邨接口道:“世兄!单飞宇号称‘沧浪剑客’确实不同凡响,足以冠盖群伦。并非老朽托大,老朽一套‘泼风刀法’在武林中也无对手,可惜单飞宇那把‘沧浪剑’锋利无比,使老朽的‘紫金刀’稍微逊色。因此在兵器上就输了他一着……”

  语气一顿,压低了声音接道:“世兄,老朽年迈,已无问鼎武林的雄心。世兄正值英年,该力图扬名。老朽深愿为故人之子称霸武林而尽力。这眼前就有一个大好机会……”

  秋傲霜道:“杜爷请讲!”

  杜桐邨道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单飞宇若无那把削铁如泥,能断金石的‘沧浪剑’,他那精湛剑法也就无以施展。如今世兄随行单飞宇左右,身为彼之副手,若是运用智谋盗取他那把‘沧浪剑’……”

  秋傲霜惊道:“那岂不是形同宵小。杜爷,这不大妥当吧?”

  杜桐邨嘿嘿一笑道:“想不到秋世兄竟是如此耿直。如果世兄认为盗剑之举不屑为之,可教解玉欢出手,世兄只要暗中迥护就行了。”

  秋傲霜心中微微一动,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:“这就是杜爷密召小侄来此所要商议的大事么?”

  杜桐邨点点头道:“是的,老朽可是处处在为秋世兄着想啊!”

  秋傲霜双手一拱,道:“多谢杜爷……”

  语气一顿接道:“倘若单飞宇那把‘沧浪剑’离手,杜爷的‘紫金刀’就可以称霸武林了吧?”

  杜桐邨笑道:“世兄!还有你哩!”

  秋傲霜道:“小侄几招粗疏剑法哪里是杜爷的对手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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