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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二


  李滄瀾怒視了朱若蘭一眼,探頭向下望去,但見立壁千尋,絕壑萬丈,數百丈後成了一片濛濛黝暗之色,深不見底,陶玉只成一點拳頭大小的黑影,眨眼間沉入濛濛黝暗之中不見,不覺搖頭一聲嘆息。

  朱若蘭看陶玉自滾下萬丈絕壑,勢非摔個粉身碎骨不可,這等生性險惡之人,死不足惜,只是未能收回《歸元秘笈》,難以對趙小蝶交待,心中亦甚感惘然,靜站一側,一語不發。

  這時,天龍幫五旗壇主,和崑崙三子,峨嵋三老等人,盡都趕到,三手羅剎彭秀葦,懷抱著滿身鮮血,斷去一臂的李瑤紅,跟在趙小蝶和沈霞琳身後,緩步而來,四個白衣小婢兩側相護,這幾個天真嬌稚的少女,那見過這等慘事,一個個滿含淚珠,濡濡欲滴,楊夢寰手中捧著李瑤紅斷臂,滿臉傷痛之色,跟在彭秀葦的身後。

  趙小蝶走到朱若蘭身側,長長嘆息一聲說道:「蘭姊姊,李姑娘身受重創之後,又被斬斷一臂,祇怕難再救得活了?」

  朱若蘭轉臉望了李瑤紅一眼,道:「她雖然是傷在她自己的師兄手中,但咱們也不能坐視不救──」說著話,緩步走向三手羅剎身側,只見她抱著雙目緊閉的李瑤紅,那醜怪的臉上一片惶愧之色,說道:「婢子該死,李姑娘轉醒之後,突然掙出婢子懷抱,婢子本想阻止,但見她徑自奔向父親身側,又未得姑娘允許,不敢擅自出手,致害她損去一臂。」

  楊夢寰忽然急走兩步,搶在朱若蘭身側,低聲問道:「朱姑娘看看她還有救嗎?」

  朱若蘭回過頭悽涼一笑,道:「她身受重傷之後,又遭受了斷臂之苦,雖然及時制住了穴道,但這等痛苦,亦非人所能受。她傷勢能否好轉,保得性命,眼下還很難說,必要經過一番診斷之後,才能決定──」她側目望了趙小蝶一眼接道:「趙姑娘身懷靈丹,功能起死回生,如她肯伸援手,不難使她立時清醒。」

  這兩人幾句答問之言,聽來雖無異樣,但彼此心中,都覺得兩人之間,已有了一段遙長的距離,楊夢寰黯然一嘆,道:「多謝姑娘指示了。」

  朱若蘭星目中突然射出兩道異光,但一閃即逝,剎那間又恢復鎮靜神色。

  群豪志在《歸元秘笈》,雖然眼看陶玉懷抱奇書,葬入那萬丈懸崖,但幾人都還不死心,各自暗忖道:這懸崖雖然深不見底,但那奇書乃柔軟之物,除了陶玉在下跌之時,可能稍有損傷外,跌下去,也難把那三本柔軟的奇書摔毀──各人心中都在盤算著如何想辦法,下到那萬丈絕壑之中,重新找回《歸元秘笈》。誰也不願多惹麻煩,何況經過了一番搏鬥之後,大家心中都明白,眼下之人,各有獨到的武功,如要打傷對方,祇怕很不容易。

  楊夢寰緩步向趙小蝶走去,他本想乞求靈丹療治李瑤紅的傷勢,但走近趙小蝶後,卻無法開口相求,望了人家一眼,默默站在一側。

  沈霞琳看到他憂慮之色,急奔了過來,她本想說幾句勸慰之言,但只叫了一聲:「寰哥哥」,就想不起如何勸慰,幽幽一嘆,併肩和夢寰站在一起。

  李滄瀾目光凝注女兒臉上,呆呆地望著,兩種大不相同的情緒,困擾著這一代梟雄,他氣忿女兒的背叛,又傷痛獨生愛女的殘廢,愛恨交織,一時竟失去主見,不知如何處理這淒涼局面。五旗壇主雖都是智謀過人之人,但因受到傷害的兩人,一是幫主唯一愛女,一是幫主親傳弟子;這兩人都和他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,幾人中都有滿腹的主意,但卻不便插言,一時之間,群雄默然,鴉雀無聲。

  朱若蘭查看了李瑤紅傷勢情形,回頭對趙小蝶道:「蝶妹妹,你那《歸元秘笈》已被陶玉帶下萬丈絕壑,姊姊未能替你追取回來,心中甚感惶愧。」

  趙小蝶淡淡一笑,道:「姊姊不要為此煩惱,娘在未死之前,也曾對我說過了《歸元秘笈》留在世上,有害無益,要我把它讀熟之後,用火燒去。丟入那絕壑之中、又有什麼要緊──」口中在答應著朱若蘭的問話,人卻對著朱若蘭走了過來。

  聞公泰突然一揮手中青竹杖,對李滄瀾大聲喝道:「李兄的乾元指神功果不虛傳,在下師弟送命在李兄手中的一筆血債,暫記帳上,一年之內,兄弟當盡率華山派中精銳,赴拜貴幫黔北總壇討償。」

  馬家宏朗笑接道:「貧道這次離開點蒼山,原本也打算和李兄清結一筆舊帳,那知竟在括蒼山無意而遇──」

  李滄瀾突然放聲一陣大笑,截住了馬家宏的話,道:「自我天龍幫成立之後、你們號稱江湖九大門派中人,早已視我們如眼中之釘,急欲拔去而後快,少林,武當,已為我們天龍幫準備了三年時間,想來定然是一份重禮──」他微微一頓,環掃全場一眼後,又道:「各位在場之人,有五位掌門身份,請恕老朽說一句狂妄之言,天龍幫早已為武林九大門派高人準備了好酒賓舍,最好你們九大門派一齊駕臨──」

  玉靈子冷哼一聲,接道:「好大的口氣,我們崑崙派定當叨擾李幫主一杯好酒。」

  李滄瀾笑道:「好極,凡是九大門派中人,我們一律歡迎,就訂明年中秋之夜,老朽在黔北敝幫總壇恭候如何?」

  聞公泰、滕雷、馬家宏、玉靈子四人一齊應道:「一言為定,我們定於明年八月十五日以前趕到貴幫總壇。」

  李滄瀾拂鬚大笑道:「屆時不但敝幫和你們九大門派中問題可予解決,就是你們九大門派數百年來未能解決的排名之爭,也可借機解決了。」

  聞公泰冷笑一聲,道:「我們九大門派的排名之爭,不敢勞貴幫費心。」

  朱若蘭陡然一揚黛眉,道:「你們既訂下明年之約,彼此之間恩怨,儘可在那約會上解決,恕我這聳雲巖不留客人,今日午夜之前,都請撤離出聳雲巖百里以外,那一個忘圖尋書絕壑,留戀不去,一經發現,就別想活著離此。」

  群雄都有覓路絕壑,尋求奇書之心,但卻都不願和朱若蘭動手,是以,無人接言。

  趙小蝶目睹朱若蘭威鎮群雄,氣概萬千,心中甚是高興,瞥眼向夢寰望去,只見他皺著兩條眉頭,一臉愁苦之色,手中仍然拿著李瑤紅那條被斬斷手臂,心中忽然一動,探手入懷摸出懷中僅存的一顆靈丹,輕舉左手捏開李瑤紅牙關,把一粒紅色丹丸,緩緩投入李瑤紅櫻口之中。

  李滄瀾瞪著眼,站在一側,他已看出女兒傷勢慘重,已非一般的藥物能夠療治,妙手漁隱蕭天儀,留在黔北總壇未來,如把女兒送返黔北療治,又怕耽擱時間誤了這唯一愛女的性命,李瑤紅生死之事,竟困惑住了一代梟雄的李滄瀾。

  趙小蝶把一顆僅存靈丹,投放入李瑤紅口中之後,目光又向楊夢寰望過去,只見他滿臉感激之色,遙遙頷首致謝,不禁嫣然一笑。

  一陽子一直冷眼觀察著楊夢寰的一舉一動,他對這位衣缽弟子冒死搶救李瑤紅的舉動,已感困惑。再看到和朱若蘭生分之情,趙小蝶對他的關注之意,心中愈覺繚亂,不禁暗嘆一聲,忖道:這些小女兒心事變化,當真是難測難解,看來他們這一代,比起自己一代,更是錯綜複雜,難測高深了。

  忽聽李瑤紅長長吁一口氣,霍然睜開了雙目,趙小蝶靈丹的藥力,當真有不可思議的神奇,竟能使連受重創的李瑤紅,片刻間復甦清醒過來。

  李滄瀾驟見女兒清醒,說不出心中是喜是怒,只覺心情一陣激動,湧出來兩滴老淚,長鬚顫抖,緩步走近愛女身側,道:「孩子,你不妨事嗎?」

  李瑤紅微微一笑,雙目熱淚如泉,滾下兩腮,說道:「爹爹,我──有兩件事求你,好嗎?」

  李滄瀾目睹女兒滿身鮮血,大生憐惜,那裡還忍拂她的心意,點點頭說道:「只要爹爹能夠辦到,都答應你就是。」

  李瑤紅突然一咬牙,掙脫三手羅剎懷抱,跪在地上說道:「第一件事請爹爹把《歸元秘笈》還給──」

  李滄瀾黯然接道:「《歸元秘笈》已被那劈斷你左臂的師兄,帶著躍入萬丈深壑去了──」

  李瑤紅微微一怔,轉臉望了夢寰一眼。

  朱若蘭幽幽一嘆接道:「你已把奇書交還給我們,再次被奪不能怪你,你已實現諾言了。」

  李瑤紅黯然一笑,接道:「第二件事,求爹爹親手剪去我頭上髮絲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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