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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三


  ▼第二十九回 主僕關係

  一陽子很留心地看了那谷中形勢後,拉著霞琳走上一處峰頂。放眼景色如畫,不覺精神一振,想到幾日自己經歷奇險,真如一場夢境。他正想得入神,忽聽霞琳叫道:「大師伯,有人來了。」

  一陽子轉臉望去,果然峰下谷口,有一人踉蹌而來。他內功本極精深,運足目力看清楚來人之後,饒是他定力深厚,亦不禁訝然失聲。

  來人的身影,逐漸接近了夢寰安居的石室狹道,沈霞琳亦看清楚了來人是身著黑裝的女人。

  太陽光從雙峰交接之間的一段空隙中,透射在山谷中,照著那身穿黑衣的女人,只見她步履踉蹌,身體不停地搖轉,右手中握住一管玉簫,當作手杖使用,不時點在山石上面,以幫助站穩她搖動的身子,她雖然步履踉蹌,但走的並不很慢。

  一陽子看著那黑衣女人,輕輕嘆息一聲,伸手拉著霞琳,由峰上向下奔去。兩人到了峰下之時,那黑衣女人似已不能支撐,倚坐谷邊一塊大山石旁休息。她微閉雙目,粉白的玉頸上,有一道寸許長短的傷痕,衣領滿是血污,臉色慘白,不停喘息。

  一陽子緩步走到她身側,低聲對霞琳道:「琳兒推拿她胸前『氣門』、『玄機』兩穴。」

  沈姑娘蹲下身子,正待動手,忽見她睜開眼睛,隨手撿起玉簫,橫掃擊出。

  一陽子左手疾探,一把接住玉簫,一挫腕,把玉簫奪了過來,怒道:「玉簫仙子,我們好意相救,你怎麼就出手傷人!」

  玉簫仙子緩緩地站起身子,目光凝注一陽子臉上,望了許久,搖搖頭,黯然嘆道:「你來得太晚了,他已經被人投到那懸崖下水潭中了,我在那水潭邊守了很久時間,仍不見他的屍體浮出,想來他被那急射而下的怒濤激流,捲沉在潭底之中。唉!我身受傷勢很重,無法下潭去打撈屍體,不過,我總有一天會把他的屍體打撈上來──」

  突然,她目光轉投到霞琳身上,口中輕輕啊了一聲!又低聲接道:「他傷在峨嵋二老手中,送命在一個身著黃色大褂,手套金環,面目嬌好,裝束詭異的少年手中,他本來喊過他的姓氏。可是我一時記不起了──」說至此處倏然而住,站起身子扶簫奔去,片刻間,隱過山腳不見。

  沈霞琳問道:「大師伯,這黑衣女人是誰?她怎麼會認識寰哥哥呢?」

  一陽子道:「很少人知道她真實姓名,都稱她玉簫仙子,在當今江湖之上,威名甚盛。」

  沈霞琳重複了一句玉簫仙子,只覺這名字十分熟悉,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在那裡聽過。

  兩人緩步走回石室,朱若蘭已運功完畢,下了木榻,一面用手理著散亂的秀髮,一面低聲在和夢寰談話,那醜怪的女人,卻已不在洞中。

  沈霞琳急奔兩步,跑到朱若蘭身邊,笑道:「剛纔我們打了半夜的架,要不是我大師伯及時趕來,祇怕我和那位彭姊姊都要被人家打敗哩!」

  朱若蘭先對一陽子點頭一笑,然後輕攬著霞琳問道:「那你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啦?」

  沈霞琳笑道:「嗯!我雖然和人家打過很多次架,但卻從沒有昨夜那樣利害,我怕他們衝近木榻,傷了你和寰哥哥,所以,氣力就大了很多。」

  兩人談話之間,彭秀葦提著一壺山泉進洞,朱若蘭洗去臉上、髮間血污,笑對一陽子道:「老前輩來得正好,不但及時解了晚輩之危,且將省去我一番跋涉──」

  她轉臉望了靜躺在木榻上的夢寰一眼,臉上忽現黯然之色,接道:「他傷得很重,已非晚輩可以療治,因此,我想帶他到括蒼山白雲峽去見我恩師,求他老人家以所得萬年火龜療治他身受之傷。」

  一陽子微一沉吟,笑道:「朱姑娘這般加惠於他,貧道十分感激,不過,他離開貧道一年之中,就牽惹著無窮風波,唉──」

  朱若蘭嘆息一聲接道:「老前輩不必多責怪他,事實上有很多事,都不能怪他,眼下他傷勢很重,不宜再拖延時間,至於因他牽惹的風波後患,晚輩決不置身事外!」

  一陽子道:「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身,是否要貧道護送一程?」

  朱若蘭道:「老前輩如果有事,儘管請便,由琳妹妹和這位彭姑娘伴行相助,人手已經足夠了。」

  一陽子聽她口風,已知她不願讓自己隨行,微微一笑,道:「既然如此,貧道就先走一步,──」

  他剛轉身,忽然又停住腳步,翻腕抽下背上寶劍,笑道:「我在崑崙山一處懸崖冰岩之上,和玉簫仙子動手,忽得天龍幫幫主愛女李瑤紅傳報警訊,說寰兒被峨嵋派擒拿住,押在萬佛寺,因此就匆匆趕來峨嵋山,行至這臥虎嶺時,正值深夜,無意發現了南天一鵬周公亮和鐵劍書生史天灝,在一處懸崖上對坐清談,我因一時好奇,偷聽兩人談話,才知兩人是在計劃捉萬年火龜之事。」

  他微微嘆息一聲,接道:「我偷聽兩人談話,只不過是一時好奇,那知卻引起了鐵劍書生史天灝的殺機。」

  朱若蘭道:「史天灝為人陰險得很,不知他用的什麼方法對付老前輩?」

  一陽子道:「貧道昔年遊蹤江湖之時,曾和兩人見過幾面,故而相識。史天灝故作笑臉,邀我入伙,我雖再三推辭,仍不能推脫掉,只好答允下來。史天灝裝作熱情,帶我到那萬年火龜存身中的懸崖邊緣,趁我無備之時,兩人一齊下手,把我推到那懸崖之中,那知我卻因禍得福,撿得這柄千古奇珍,但這等寶劍,如非有絕世武功,也不配用它,僅以此寶劍相贈,藉謝朱姑娘數番援手之恩。」

  朱若蘭看了那寶劍兩眼,搖搖頭道:「這等神物利器,晚輩那裡敢受,還是老前輩自己留著用罷。再說,我一直就未存有什麼爭霸江湖之願,此刻更是萬念俱灰。貴派中分光劍法,以快速著稱武林,如再佐以這武林寶刃威力,那威勢想來必增強很多──」

  一陽子看她不受,也不再堅持,收了寶劍,拱手告辭,飄然而去。

  朱若蘭等也立時動身東上。

  沿途之上,車船兼程,朱若蘭果然不再改易男裝,和霞琳陪守在夢寰身側,笑語慰藉,無限柔情。

  她本十分擔心夢寰傷勢惡化,支撐不到括蒼山,就會傷重而死,那知事情大出她意料之外,楊夢寰雖然數度暈厥,但一縷殘息,始終不絕。

  她一面拼耗本身真氣,助他復甦,一面極盡嬌柔,慰啟他求生之念,就這樣,使楊夢寰支持著到了浙東,仍然保持著最後一口氣未絕。

  她那裡知道,這完全是夢寰在泯江舟中所遇那身披藍紗少女相贈靈丹之力,那靈丹神奇的藥力,護住他內腑一點元氣不散,再加上朱若蘭本身的真元之氣,維持他脈穴暢通,才創出奇蹟。使夢寰生命得以延續不死。

  這日,到浙東括蒼山下,幾人棄車步行,連夜入山。沈霞琳、朱若蘭、彭秀葦交替揹負夢寰趕路。

  好在朱若蘭熟悉地勢,翻山越嶺,單走捷徑,經過了半夜緊趕,已到了白雲峽。

  這時,已是子夜過後時分,一輪明月,滿山銀輝,山風吹起陣陣松濤,朱若蘭放下懷中夢寰。指著前面一座奇峰,說道:「轉過那座山峰,就是白雲峽了──」

  沈霞琳緩緩把粉頰貼在夢寰鼻息處,笑道:「寰哥哥,還沒有氣絕呢。」

  朱若蘭道:「唉!只不知我師父回來沒有?」

  她在快到白雲峽時,心中忽然害怕起來,因為,只要回到峽中,立時就知道了,師父是否已經回山,在路上,她兼程趕路,心中有著很大的把握,師父一定回到了白雲峽,但在將到之時,她的信心,忽然間完全消失,竟不敢再往前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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