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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


  童淑貞本來手橫寶劍,坐在師妹床沿,見陶玉直對臥榻走來,祇得站起退到一側。

  陶玉走近榻邊,低頭望了霞琳一眼,見她正沉睡未醒,心知是剛替她打通的四脈,穴道初活,必需要睡一段時間,才能醒來,轉臉掃了澄因和慧真子一眼,說道:「她受冰雪陰寒侵傷了體內脈穴,必需打通她奇經八脈,傷勢才能好轉,我已為她打通了八脈之七,現在單餘一脈未通,你們去準備一碗薑湯,待我把她最後一脈打通,把薑湯替她灌下,然後給她蓋上被子,大約沉睡一個時辰左右,清醒後就算完全好了。」

  這當兒,澄因和慧真子,祇得照他吩咐去辦,慧真子指名童淑貞準備薑湯,自己卻走到霞琳床邊,目注陶玉,靜待他動手療傷。

  金環二郎知她目的在保護霞琳,似是對自己的話還不十分相信,冷笑一聲,潛運功力,左手閃電般把霞琳嬌軀翻轉,右手拍中沈姑娘的背心。

  慧真子本想出手攔阻,但一眼看見陶玉頂門上的汗珠兒,心頭一凜,停下了手。

  陶玉拼耗本身元氣,替霞琳打通了最後一脈,已累得輕聲喘息,停住手,退兩步,道:「她奇經八脈已通,一個時辰之內,必可清醒。」

  說完,緩步向外走去

  澄因大師急搶兩步,擋在門口笑道:「小施主不惜耗損本身功力,捨己救人,老衲感激萬分。現在風雪正大,如何能夠走得,請到老衲房中,吃杯清茶,俟風雪稍住時,再走不遲。」

  陶玉知他並非真情留客,留客作用無非是怕自己暗中對霞琳下了毒手。

  但金環二郎心中卻很明白,霞琳奇經八脈全通,在頓飯工夫之內,必可清醒過來,自己剛剛損耗不少元氣,正好借機會調息一陣,當下微一點頭,隨在澄因身後,進了老和尚臥房。

  澄因倒了一杯松子水,送給陶玉,金環二郎毫不客氣地接過一飲而盡,隨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,謝也不謝一聲,就在澄因臥榻上盤膝坐下,閉上眼睛運功調息。

  老和尚雖然修養極高,但也受不了陶玉的冷傲神態,不禁一揚慈眉,正要發作,突地心念一轉,暗道:如果他真能把霞琳醫好,我就忍點氣也不要緊,如果他醫治不好霞琳,等會兒和他一起清結總帳,現在還是忍受些好。

  他心念一轉,暫壓下心頭一股怒火,在陶玉對面坐下。

  表面上看去,兩個人相對靜坐,都在運氣調息,進修內功,其實兩人心中都在想著心事,澄因擔心霞琳傷勢,是否正在好轉,假如陶玉在霞琳未醒之前要走,又用什麼方法留他?

  陶玉心中也在想著一件難題,他想:沈霞琳奇經八脈已通,雖然元氣未復,但她內功基礎甚好,勉強行功,當無問題,問題是如何想法騙得她心甘情願地跟自己走?以及怎生闖過澄因和慧真子的攔阻?

  突然間,門上竹簾起處,童淑貞急奔而入,跑近澄因身側,低聲說:「琳師妹已清醒過來,師父要我請師伯即刻過去看看。」

  老和尚聽得一躍而起,急向室外奔去。陶玉睜開眼睛,深注著童淑貞微微一笑,雙目倏然復合。這一笑,十分動人,只笑得童淑貞心中卜卜亂跳,她急奔兩步,搶到門口,卻忍不住又回頭望了金環二郎一眼。

  只見他盤膝閉目,靜坐榻上,金環束髮,膚白欺霜,嘴角間帶著笑意,脣紅齒白,神態極是迷人,說風流明艷,比夢寰尤勝一籌,看一陣,不自覺心中又是一陣亂跳,慌忙閃身,退了出去。

  再說澄因大師急奔到霞琳臥室,沈姑娘果然已擁被而坐,人雖比過去清瘦許多,但臉色隱泛紅光,病勢已大大好轉。

  老和尚心頭一樂,跑過去摸著霞琳額角,嘴裡呵呵笑著問道:「琳兒!你覺著好些嗎?」

  霞琳點點頭道:「我病了幾天,把你和師父都急壞了,我病好了,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和師父!」

  澄因進門後,只管留心霞琳病勢,忘記了慧真子也在房中坐著,聽得霞琳一說,趕忙轉身對慧真子合掌一禮,笑道:「老和尚失禮了。」

  慧真子急忙還了一禮,道:「大師見外了,我心中有點疑問,故而請你來商量一下。」

  澄因道:「什麼事儘管吩咐,老和尚洗耳恭聽。」

  慧真子一皺眉頭,道:「替琳兒療傷之人可當真是我們在祁連山中所遇的陶玉嗎?」

  澄因道:「這倒不會錯,他那身怪異裝束,一見即可分辨出來。」

  慧真子道:「事情難解之處,就在這裡,他在祁連山受傷不輕,當時李滄瀾等都已退走,李瑤紅也和我們一起離開了祁連山,什麼人替他療傷?還有,他替琳兒打通的奇經八脈,是人身體內的經脈,這門功夫,江湖上雖有傳聞,但什麼人有此功夫,卻未曾聽人說過,海天一叟雖然名播四海,但未必就通達這門功夫,朱若蘭在饒州替我療治蛇毒時,打通我體內奇經八脈,陶玉替琳兒療傷,也是打通她奇經八脈,這中間重重疑竇,好生教人費解?」

  澄因聽得怔了一怔,道:「不錯,不錯!」

  慧真子微微一笑,接道:「剛纔我在後面山峰上,看到了朱若蘭那隻巨鶴,現在靜心一想,其間頗多破綻。夢寰半年未歸,但卻陡然間出現了一個陶玉,他又為什麼自願替琳兒療傷?鶴現人不見,更屬可疑。我懷疑他是受朱若蘭遣派而來!」

  老和尚只聽得雙目圓睜,不住點頭。

  慧真子輕輕一聲嘆息,道:「朱若蘭技似天人,貌比花嬌,她和楊夢寰──」話到脣邊,突然收住了口。

  只聽得沈霞琳幽幽長嘆一聲,淒婉笑道:「你怎麼不說呢?怕我聽到了難過嗎?」

  慧真子一揚柳眉,道:「如果我推斷不錯,這件事你將來總要知道,倒不如現在讓你知道好些。」

  澄因大師合掌喧了一聲佛號,連道:「冤孽,冤孽。」

  慧真子接道:「朱若蘭肯為我療治蛇毒,又追到祁連山中來助陣,施恩目的,無非在取悅夢寰,我懷疑是她救了陶玉後,授以武功,派他來金頂峰有所作為,不過她準備怎樣對付琳兒,卻令人難以料想──」

  一語未落,突聞半空鶴唳,慧真子,澄因不約而同雙雙躍出室外,抬頭看,漫天大雪中一隻巨鶴抵掠而過,鶴飛過於快速,一瞥間,隱過山峰不見。

  澄因臉色凝重,回顧慧真子一眼,道:「一點不錯,果然是朱若蘭那隻巨鶴,這麼看起來,事情確實可疑,也許你料想不差。」

  慧真子正待答覆,轉眼見陶玉由澄因房中出來,漫步踏雪而去。顧不得再答澄因的話,一頓足,猛追過去,起落之間,就是兩丈多遠,三個縱躍,已超到金環二郎前面,回身攔住去路,道:「這大風雪,如何能走?再說你不把事情辦完,回去如何交差?」

  陶玉聽得一怔,退兩步,冷笑道:「我已償還了你們崑崙三子在祁連山中相救之情,還有什麼事情可辦?」

  一面答話,一面暗中運集功力,準備動手。

  慧真子笑道:「朱若蘭派你來,就是為救沈霞琳嗎?試問這萬里行程,她怎的知道霞琳被萬年冰雪陰寒侵傷?」

  金環二郎聽得十分不解,但他卻誤認是慧真子藉故留難,不覺心頭火發,臉色一變,怒道:「什麼朱若蘭,我根本就不認識,你要藉口找事,我陶玉捨命奉陪就是。」

  說著話暗中一提真氣,就要出手發難。

  那知他剛替霞琳療傷消耗元氣未復,這一提氣,登時覺著眼前一黑,心知如果勉強動手,對自己損害太大,權衡利害,忍耐為上,當下一收攻勢,反退三步。

  慧真子雙掌已相錯護身,看陶玉陡然停手不攻,反向後撤,正想揉身欺進,試試他武功如何,突聽霞琳高聲叫道:「師父!他是寰哥哥的朋友!」

  兩人轉頭望去,不知何時霞琳已離了病室,而且正對兩人緩步走來,白衣長髮,隨風飄飛,清瘦的臉上,浮現著嬌淒的笑意,澄因大師緊隨她身側相護。

  霞琳先到師父身邊,問道:「他和寰哥哥很好,我去和他談談好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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