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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四


  童淑貞勉強一笑,答道:「我想他會回來看你的,所以你要好好地養息著等他。」

  霞琳臉上綻出來一絲笑容,答道:「嗯!姊姊說得不錯,寰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,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,所以他這樣久還沒有回來,但他總歸是要回來的。」

  童淑貞心中一動,暗道:糟!這一段時日之中,大家都在抱怨楊夢寰負情忘義,把他在旅途可能遇上麻煩的事給忘了。如他果真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,我們這樣背地裡責怪他,實在是太冤枉他了。

  她一想到楊夢寰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煩,莫名其妙地發起急來,連聲說道:「不錯,不錯,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!」

  霞琳看她發急神情,不禁也發起急來,忽地坐起來,大聲叫道:「師伯!師伯!」

  澄因大師正在用心推想霞琳傷勢突然好轉的原因,心無二用,並不知霞琳已清醒過來,剛剛想出一點眉目,卻被沈姑娘的叫聲打斷思緒,回頭望去,只見霞琳擁被而坐,兩眼圓睜,神情十分緊張。

  說不出澄因的神情是驚是喜,一縱身躍到床邊,兩眼滴著熱淚,嘴裡卻又呵呵笑著,叫道:「琳兒,琳兒,你的病好了嗎?」

  霞琳不答澄因問話,顰著柳眉兒,反問道:「寰哥哥還沒有回來,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,我們趕緊去接應他!」

  澄因大師聽得一怔,激動神情逐漸平復下來,暗道:琳兒說的不錯,楊夢寰不像負心忘情之人,他這樣長的時間還未回到崑崙山來,恐怕當真是在路上出了毛病──

  突然另一個新的念頭,在腦際中掠過,回憶起半年前祁連山中一段往事。朱若蘭拒敵受傷,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去,澄因冷眼旁觀,發現了朱若蘭對夢寰鍾情極深,要不然她決不會追到祁連山中助陣,想起來這件事,老和尚心中不無愧憾之感。他和一陽子聯袂赴祁連山聳雲巖大覺寺,欲求雪參果替慧真子療治蛇毒,那知雪參果未求到,反著了人家的道兒,誤飲了一杯藥茶,被人家關在石牢中數日之久,朱若蘭夜入大覺寺,破牢門放出兩人,算起來朱若蘭對他有救命之恩,但她卻又是霞琳的情敵。

  楊夢寰送她回括蒼山時,兩個人同乘一鶴,括蒼山和崑崙山遙距萬里,朱若蘭決不會放心讓楊夢寰走路回來,既是能一鶴雙乘,為什麼她不能遣靈鶴把夢寰送回西域來?這一想,登時把夢寰在旅途出事之念,完全推翻了。搖搖頭對霞琳道:「他可以乘朱若蘭靈鶴飛來,絕不會在旅途遇上麻煩──」

  澄因大師話未說完,沈霞琳突地仰身向下,接道:「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,在那裡玩了!」

  說完一句話,臉上神情一變,瞪著一對大眼睛,望著屋頂出神。老和尚看得心中極是難過,伏下身子,輕輕拂著她的頭髮說道:「琳兒,快些閉上眼睛好好休息,等你病好了,我帶你到括蒼山找他!」

  霞琳慢慢把眼神移注在澄因大師臉上,淒苦一笑,道:「我不要去括蒼山,我知道寰哥哥一定會回來的。」

  澄因大師嘆息一聲,道:「那你要好好的養息,等著他回來。」

  沈霞琳嘴角間浮動著悽涼的笑意,點點頭,閉上眼睛。澄因站在床邊,看她臉上自憐自惜的神情,心頭如一支利劍洞穿,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,怎的卻無法斬斷這愛情煩惱,霞琳的娘因誤會移情沈士郎,刺碎了他一顆心,使他看破紅塵,遁世逃避,那知數十年面壁苦修,仍無法把一縷情絲斬絕,收養霞琳,無非是舊情難忘,那知十餘年日夕相處,竟又對霞琳產生了無限慈愛,名雖師徒,情逾父女,老和尚舊創未復,又被捲入下一代的情愛煩惱。看來一個人如真想做無我無相,太上忘情,實在不易──他一直呆呆地在床邊站著想著,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,直待霞琳沉沉入睡,他才緩步退出病室。

  童淑貞隨後追出來,叫道:「師伯請慢走一步,晚輩還有話稟告。」

  澄因收住腳轉過身子,童淑貞緊走幾步。追到身側,合掌一禮,說道:「沈師妹傷勢突然好轉,師伯是不是覺著其中有很多可疑?」

  澄因點頭答道:「有一個人暗中替她療傷,已無疑問,那暗中替她療傷的,也就是點制你穴道的人。不過,那人武功極高,依據我觀察所得推斷,他療治琳兒傷勢方法,並非用的藥物,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。要知琳兒傷在體內,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,都無效用,來人必是用一種極特殊的獨門手法,打通她體內脈道,逼出陰寒,第一次未竟全功,所以,她時暈時醒,天下有這等功力之人,本就不多,有這等功力,而又可能到崑崙山來的,更是絕少,據我所知,只有一人──」

  童淑貞已聽霞琳告訴她祁連山中之事,聽完話,立時明白,衝口說道:「師伯所指,可是那替我師父療治蛇毒的朱若蘭嗎?」

  澄因道:「不錯,除她之外,我再也想不起第二個人,能醫得琳兒傷勢?」

  童淑貞略一沉吟,道:「我記得她在饒州替我師父療治蛇毒時,也是陡然就到了師父的房間中,當時我還未曾入睡,瞥眼見師父榻邊人影晃動,立時由臥榻躍起,那知腳還未站實在,已被人點中了穴,一直到現在,我還想不出她用的什麼手法,真個是快速無比,剛纔那點我穴道的人,身法亦是快極,我聞警轉身,已自不及,說起來實夠慚愧,人家點了我的穴道,我卻連人家面貌也未看清楚。」說完,粉臉上微現羞紅,垂下了頭。

  澄因大師勸道:「他隱在門後,突然出手,你自然無法防備,不過動手點你穴道的人是否就是朱若蘭,還有可疑之處?如果真的是她,儘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們見面,為什麼要隱現無常的駭人?再說琳兒的病勢第一次好轉,是在五六天前,今天又突然好了許多,當中相距有數日之久,如果是朱若蘭,她會在什麼地方藏身呢?你師伯、師父、師叔,連老衲算進去,得領一份救助之情,琳兒和她更是投緣,無論從那裡想,她都無隱身必要?」

  童淑貞哼了一聲,連啟兩次櫻脣,卻未說出話來,她心裡本想說,不管多寬大胸襟的女人,都免不了一個妒字,別的事她都可以讓人一步,但要涉及情愛二字,決不肯讓人,朱若蘭如果真對楊夢寰生了情愫,親妹妹她也是不肯退避,何況她和琳師妹不過是數面之交──但她幾次話到嘴邊,都羞於出口。

  澄因大師看童淑貞欲言又止,自是不便追問,淡淡一笑,繼續說道:「不管來人是誰,我想他還會重來,咱們隱在暗處等他。」

  童淑貞仰起臉兒想一下,道:「這法子不錯,我就藏在琳師妹的房間裡,一則可看清他究竟是什麼人?二則可相機保護。」

  澄因點點頭,道:「你留在房中的辦法很好,但切記不要莽撞出手,先設法傳出警訊,我好趕來接應你。」

  當下兩人計議停當,由澄因在室外附近巡視,如果發現了來人行蹤,立時通知房中的童淑貞,如果來人潛入了霞琳病室,而澄因尚未發現,由童淑貞用訊號通知老和尚趕來接應,約定之後,澄因立即退出了霞琳臥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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