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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〇


  陶玉依言,又把原文讀了一遍。

  覺愚一語不發,突然一掌劈去,陶玉正在用心看那拳譜,待驚覺要躲時,全身已被覺愚掌力罩住,匆急之下,左掌護面,側身揉進,右手閃電穿出,疾拂覺愚肘間「曲池穴」,他這揉進欺敵一招,正是「游魚逆浪」絕學,出手又是「拂穴錯骨手法」,而且力求自保,出手極重。

  但聞得覺愚一聲大叫,肘間「曲池穴」已被陶玉拂中,左臂立時垂了下去,陶玉在拂中覺愚穴道後本可適時而止,那知他竟不肯停手,五指搭在覺愚肘間,微一用力,只聽格登一聲,覺愚剩有一條左臂,被陶玉拂中穴道後,又把時間關節筋骨錯開。

  只疼得覺愚臉上汗水滾滾而下,陶玉想不到這「拂穴錯骨手法」,竟是這等厲害,不覺呆了一呆。

  目睹覺愚痛苦神態,陡然觸動了陶玉殺機。心中暗道:現在我如把面前的老和尚殺了,天下會「拂穴錯骨手法」的,只我一個,而且還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繪拳譜,如果留他命在,他決不肯把這本拳譜送我,也可能再教個徒弟出來──

  陶玉心中風車般地打了幾個轉,也就不過是眨眼功夫,當下故作惶急,道:「弟子罪該萬死,竟傷了師父左臂。」

  一面說話,一面捧起覺愚傷臂。

  覺愚本是十分生氣,但聽他口氣中滿是惶恐,認為他失手誤傷,滿腔怒火,登時消失,嘆口氣道:「這拂穴錯骨法,當真厲害,你快些替我解開穴道,接上斷骨。」

  陶玉左手托著覺愚傷臂,右手暗中運集功力,口中卻答道:「師父,你要──」

  要字剛剛出口,左手陡然加力,覺愚肘間關節已斷,如何還受得住陶玉加勁一捏,只覺傷處筋骨碎裂,疼得臉上汗若雨淋,大叫一聲,不自主向後一仰。

  陶玉右手早已蓄勢相待,覺愚向後一仰,立時隨勢一掌直擊過去。

  這一掌,是他全身功力所聚。傷疼正烈,又毫無防備的覺愚,如何能當受得住,但聽一聲悶哼,耳、目、口、鼻間同時湧出鮮血。

  只見覺愚身子搖了兩搖,長髮無風自拂,慘笑一聲,喝道:「孽徒──你好啊!你比你三位師兄更陰毒,更狠辣了!」

  說完,全身躍起,一頭向陶玉撞去。

  金環二郎見他連受重創後,仍能躍起撞擊,不覺心頭一震,知他這一頭,力道必然不輕,急急向旁一閃,順手一招,『撥雲見日』,把覺愚撞來力道,用滑字訣,向旁一撥。

  覺愚急痛交加,神志早已不清,那裡還知道收住衝勢,這一頭撞在石壁上。

  但聽轟然巨響,碎石和腦漿齊飛,慘叫聲中,只見覺愚身子抽動一陣後,氣絕死去。

  陶玉細看覺愚屍體,腦袋已片片碎裂,散飛滿洞,琵琶骨間仍被鐵鍊穿著,死狀淒慘至極。

  他望著覺愚屍體,摸著懷中拳譜,心中暗自忖道:我如再以數年苦練,當今武林上,能和陶玉對手之人,恐怕很難找得出來

  突然,他腦際中閃起自己遭人打傷的種種經過,登時心頭怒火湧起,咬牙切齒地想道:暗中傷我之人,必是那崑崙三子,此仇不報,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間。

  報仇心念一動,立時縱身躍出地洞。

  這時候,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,祁連山中早已開始降大雪,淺山峻嶺,盡都被積雪覆蓋,觸目瓊瑤,茫茫無涯,變成了一片銀白世界。

  這當兒的陶玉,身手武功,已非昔比,只聽他仰臉上一聲長嘯,施展開「踏雪無痕」輕功,舉步如飛,向左邊一座山峰上奔去。

  峰頂上山風更大,寒風砭骨,但金環二郎卻絲毫不覺寒意,站在峰頂極處,四外張望,好一陣工夫,突然捏脣作嘯,力發丹田,嘯如龍吟,空谷傳音,直達數里之外,一聲甫落,一聲接起,和遠山回音混合,只聽萬山千谷中盡是嘯聲。

  一聲聲連續不絕,不到頓飯工夫,陶玉臉上已變了顏色。要知他這嘯聲,全由丹田內力發出,不管功力如何深厚的人,也不能長嘯不停。

  突然間,那不絕嘯聲之中,夾雜一聲馬嘶傳來,不過聲音極小、非有很好內功的人,不易聽得出來。

  陶玉臉上驟現喜色,嘯聲忽然一變,隱隱含著節奏,這正是他往常招呼靈馬的聲音。

  果然,不大工夫,正西方遙現一點黑影,快似飛矢,只聽嘶叫之聲,已知是那赤雲追風駒了。

  陶玉遙見寶駒無恙,而且守在此地,半年不肯離開,果是通靈之物,心中高興至極,飛一般向寶駒迎去,馬如電奔,人比流星,一來一迎之勢,更是快速無倫,瞬息間之間,已經相近,陶玉縱身一掠,飛上馬背,赤雲追風駒,忽地一聲長嘶,驟把急奔之勢收住。

  金環二郎細看靈馬,雄勢依舊,鞍鐙之物,無一不全,連馬鞍上扣掛的金環劍,仍還斜垂鞍側,只是雪打露浸,鞍鐙劍身,都結了很多堅冰。

  陶玉翻身躍下,拂去鞍鐙上積冰,仰天大笑道:「我陶玉有此神駒相助,再練好那拳譜上所載武功,當今之世,有誰還能和我一爭長短!」說罷,狂笑不止。

  突然間,他停住笑聲,兩個嬌艷無比的少女倩影,同時在他腦際閃過。

  這兩個人都留給他無法磨滅的印象,一旦想起,不知先去尋見那個才好。

  他扶鞍佇立,仰面望天,心中暗自忖道:紅師妹是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,才智絕人,貌若春花,只是她那冷若冰霜的性格,卻使人難以捉摸;沈霞琳才貌比紅師妹不相上下,溫柔和婉,卻非李瑤紅能及萬一──但她一顆芳心,早已托寄夢寰。

  他忖思良久,仍是難決行止,突然他又懷起崑崙三子傷害之仇,登時沖上心頭一股怒火,不再猶豫,縱身躍上馬背,徑奔崑崙山去。

  陶玉縱馬西進,兼程急趕。這一段僻處邊陲的荒蕪旅程,本極艱辛難走,但那赤雲追風駒走起來,仍是快速若飛。

  陶玉雖然久走江湖,但多在江南一帶,這次遠行西域,只覺景物和江南大不相同,放眼盡都是無際沙漠,如非有著極好武功的人,別說那沙漠中還有風沙捲人之險,單就荒涼景象已非單人所敢涉足了。

  那赤雲追風駒雖然是初走大漠,速度仍是驚人,只不過三天工夫,已橫越柴達木盆地,進入了新疆境內。

  這天中午,陶玉已到了霍克甘鎮。他在鎮上休息了一夜,購足乾糧,灌滿水囊,第二天一早就動身趕路,這時,他不只是想尋崑崙三子報仇,而且還想早日見到霞琳。沈姑娘嬌柔溫順的性格,如萬縷綿綿情絲,纏緊了陶玉的心,他這幾日中不停忖思,越想越覺霞琳比師妹可愛。

  一日緊趕,到太陽快落時候,已到了崑崙山下,抬頭望去,但見奇峰拔地,排嶂入雲,重重疊疊,高接天際。陶玉想道:人說遊過崑崙不見山,當真非欺人之談,這座名山,果然雄偉無比,當下縱馬登山,爬上了一座高峰,流目四顧,只見前面一峰比一峰高,一山比一山奇,不禁心中發起愁來。

  他雖知崑崙三子住在金頂峰三清宮中,但卻不知金頂峰在山中何處,如果盲目尋找,就是找上一年半載也是不易尋得,想到為難之處,不覺又恨起楊夢寰來,恨他在相處一段時日中,竟未把金頂峰在崑崙山什麼地方告訴過他。

  夕陽照著林立峰巔冰雪,幻化出彩麗無比的景色,可惜這美好的時刻太短促了,瞬息間日沉山下,暮色蒼茫,千百奇峰,逐漸都隱入了夜色之中。

  陶玉低頭看去,只見自己停身的峰下,是一個千丈斷澗,陣陣陰寒,由洞底直冒上來,心中一動,暗暗想道:「這等荒寒山區,也難尋得睡覺之所,何不借此機會,練習那太陰氣功,也強似露宿一宵。」心念一動,回身輕向馬背拍了一掌,靈馬低嘶一聲轉身向峰下奔去,陶玉卻凝神提氣,游下斷澗。

  這深澗中,終年難見日光,是以特別陰寒。陶玉入澗後,亦覺那陰寒之氣逼人難耐,趕忙調息真氣,盤膝而坐,依覺愚所授口訣心法,開始練習起來,把澗中那陰寒之氣,緩緩吸入腹中,用本身真氣,把它逼入經脈,再由身體毛孔中慢慢散發出來,這是太陰氣功初步的奠基功夫,先使練習人本身不畏陰寒浸襲,並能把陰寒之氣,控制於體內任何一處,只待初基奠定,然後再真的吸收外界陰寒,以內功控制體內,對敵時再以本身真氣逼出陰寒,擊傷敵人。不過練習這門功夫必需要依一定的心法,才能有成,因為那陰寒之氣要透過本身經脈要穴,一個不好,就會凝結成傷。

  陶玉初習此學,甚是擔心,依照口訣心法,絲毫不敢馬虎。連吸幾口寒氣後,漸覺身上冷了起來,趕緊停下,行功調息,待身上寒冷消失,又復重行練習。

  不過練習數次,天色已是大亮,他心中思念霞琳,躍起爬上峰頂,捏脣作嘯,招來靈馬,飛上馬背,又向深山中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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