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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八


  夢寰抱病迎戰,那能支持多久,封開和尚兩筆疾攻下,人已支持不住,兩腿一軟,栽倒地上,長劍也被人家鐵筆震飛,脫手落到三尺開外的地方。

  和尚哈哈一笑,道:「就憑你這幾下毛手毛腳的功夫,也敢到祁連山青雲巖來搗亂。羅漢爺也懶得問你姓名,還是早點送你上西天去吧!」說完,鐵筆直向夢寰「旋機」穴上點去。

  這當兒,楊夢寰只有坐以待弊了,沉重的病勢,使他喪失了抵抗的力量,絕望中,他索性閉目以待。

  和尚鐵筆眼看點中了夢寰「旋機」穴上,突覺左腕間「曲池穴」上一麻,一條左臂頓失作用,鐵筆脫手落地。這一驚非同小可,陡然一轉身,銅鈸猛地平推而出,那知身後連鬼影也沒有一個,反因力道用得過猛,全身不自主地向前衝了四五步,才拏樁站住。正待收回銅鈸,突聞的一聲輕聲,右腕「曲池穴」上也是一麻,銅鈸登時落地。

  這時,他左右兩條臂,一齊失去了效用,貼身直垂,動也難動一下,但他心中卻很明白,知道遇上了武林高人,用傳言的米粒打穴神功,擊中他兩腕要穴,心中一寒,只驚得光頭上冷汗直淋,剎那間,兇焰頓失,哀聲求道:「哪位高人駕臨,恕和尚有失遠迎呀,請看在敝寺幾位長老面上,不要再和小僧開玩笑了。」

  他這幾句話,固是震驚來人武功,有心告饒,但另一念意,是想抬出大覺寺幾位長老的名頭,嚇唬來人,他心裡明白,米粒打穴神功,是一種超凡入聖的武林絕學,江湖上具有這等身手的人,可以說絕無僅有,自己比人,相差萬倍,何苦徒逞口舌之強,而自尋死路。

  只聽兩丈外暗影處傳來一聲冷笑,道:「大覺寺幾個和尚,能唬得住別人,但卻嚇不倒我,殺你實在沾污了我的手,快些給我滾開,再多廢話,當心我把你餵玄玉吃掉?」

  和尚雖不知玄玉為何物,但他卻知道,對方已允諾饒他不死,生死之間,那裡還敢多說,一縱身躍出突岩,急步如飛而去。

  楊夢寰死裡逃生,已聽出那是朱白衣的聲音,正要開口招呼,突覺微風一陣,耳際已響起甜脆的嬌笑,道:「幸虧我早來一步,要不然,你琳妹妹準得哭死!」

  夢寰黯然一嘆道:「怎麼!朱姊姊又救了我師妹嗎?」

  朱白衣笑道:「救了她,我就受罪啦,她剛能開口說話,就問我要寰哥哥,好像她的寰哥哥裝在我的口袋裡似的,你說那使不使我作難?」最後兩句話雖然說得輕鬆,但聲音甚是悽涼。

  楊夢寰只聽得感慨萬千,停了好半晌,才說道:「現在又承姊姊救了我的性命──」

  朱白衣噗嗤一笑,道:「你的嘴很甜,不過,只叫幾聲姊姊有什麼用?我問你,你現在和我一起去看你師妹?」

  夢寰被朱白衣說得臉上一熱,答道:「我目前病勢很重,恐怕走不得路。」

  這確實是一件麻煩事,大白鶴玄玉又在守護著霞琳,朱白衣想了一陣,無限扭泥地說道:「那讓我揹著你走,好嗎?」

  說著話,一隻軟綿的玉掌,已輕按在夢寰額角,只覺他頭上熱度甚高,不禁嘆息一聲,又道:「你當真是病得不輕!」

  夢寰猶豫著道:「姊姊揹著我走,那恐怕不大方便?」

  朱白衣一陣羞澀泛上心頭,呆了良久,說不出話來。她已在楊夢寰面前露了真相,以自己清白身兒,揹著一個年齡相若的男人走路,的確有點兒不大像話。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,如果楊夢寰毫無猶豫,就讓朱白衣揹著走了,事情也就很平凡,偏是他那麼自作聰明的兩句話,使朱白衣感到無限羞愧。

  楊夢寰久久不聞朱白衣說話,心裡有點發起急來,琢磨剛纔兩句話,確實大傷人心,不禁嘆口氣,道:「姊姊,你怎麼不說話呢?是不是我剛纔說的話,傷了你的心?」

  朱白衣勉強一笑,幽幽答道:「嗯!你知道傷了我的心嗎!人家好心好意要帶你去見你師妹,你倒是滿口道學正經起來!難道說我就下賤?」說著話,突然一陣委屈傷心,淚珠兒奪眶而出。

  楊夢寰感受到幾滴水珠淋在臉上一涼,警覺到事態嚴重,心裡一慌,急聲辯道:「姊姊,我雖說錯了話,但實是無心之過,難道你就真的恨上我了?」說著話,他也急得星目中湧出淚水。

  朱白衣內功超絕,眼神如電,雖以夜暗之中,楊夢寰一舉一動,仍難以逃出過翦水雙瞳,看夢寰一副誠懇的情態,突感心中一甜,破涕笑道:「你急什麼嗎,誰說我心裡恨上你了?」夢寰嚷道:「那你為什麼要流淚呢?」朱白衣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替夢寰擦拭著淚水,笑道:「人家傷心才落淚,可是你又為什麼哭呢?」

  夢寰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答覆,甚感為難,突然一伸腿,觸到了地上寶劍,心頭一動,想起了剛纔被幾個和尚苦追的陶玉,立時對朱白衣道:「姊姊,我有一件事求你幫幫忙好吧?」

  朱白衣嬌笑一聲,道:「說吧!我當盡力而為,幾聲姊姊決不會讓你白叫就是。」

  夢寰暗道:我叫你姊姊,還不是存心客氣麼?其實,你倒未必真的會比我年齡大些!心中在想,口裡卻求道:「剛纔我見幾個和尚,追我一個朋友,向對面而去,和尚人多,我那朋友恐怕抵擋不住,姊姊去助他一陣,好嗎?」

  那知朱白衣聽完話,冷笑一聲,答道:「你說的,可是那個故作奇裝,腕套金環,打扮得不倫不類的人嗎?」

  夢寰聽得一怔,道:「不錯,怎麼?他開罪了姊姊嗎?」

  朱白衣又一聲冷笑,道:「憑他那點微末之技,也不配惹我生氣,不過像他那樣的朋友,不交也罷。」

  夢寰聽得心中甚是感到不解,他原以為陶玉見著朱白衣後,為前天大白鶴玄玉戲辱之事,說話開罪了她,既非為此,雙方素未晤面,何以朱白衣竟這等厭惡陶玉?一時間思解不透,沉吟著說不出話。

  朱白衣誤以為批評陶玉那句微末之技,傷了夢寰的心,無限歉然,說道:「你怎麼不說話呢?是不是我說話,傷了你的心啦?」

  夢寰搖搖頭,笑道:「沒有的事,姊姊不要多疑,我在想姊姊和陶玉素不相識,何以會那樣厭惡他呢?那人性格雖是陰沉些,但心底並非很壞,只是做事手辣一點而已。再說她對我楊夢寰施恩很大,一個人如不能恩怨分明,何以在世間立足做人,但我又不願勉強姊姊非去救他不可,故而難以開口!」

  朱白衣輕微一嘆,道:「既是這樣,我就去救他一次,可是我又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裡,我們一起去救他好嗎?」

  夢寰道:「救人如救火,遲延不得,目前我病勢不輕,路都難走一步,帶著我去,太礙姊姊手腳,我守在這裡等你,待你救過陶玉回來,咱們再一塊兒去看我師妹。」

  朱白衣起身笑道:「你一定要等我回來接你,這地方雖已被大覺寺和尚察覺,但和尚已被用米粒打穴之法,傷了兩臂穴道,料他找不到援手之前,決不敢再來打擾,我在一刻功夫中,就可以回來!」最後那個來字剛出口,但見人影一閃,已到突岩數丈之外。夢寰看她身法,似較剛纔玉簫仙子去勢,尤為奇快。

  朱白衣去後,夢寰病勢又轉劇烈,只感一陣陣冷熱交迫,痛苦難當。

  正當他迷迷糊糊中,似覺有人進了突岩,隨口叫道:「姊姊回來了,你的病好點沒有?快些把這粒雪參果吃下去,咱們還得早些離開這裡,大覺寺和尚追來了。」話剛落口,已把夢寰抱入懷中,同時,一粒鴨蛋大小,清香透人肺腑的雪參果,已放在他的口邊。

  楊夢寰被雪參果清香之氣一逼,神志清醒了不少,轉臉看去,抱他的卻是玉簫仙子。

  陰差陽錯,使跟進突岩的申元通,心中存有的一點懷疑,完全消失。他高興得大笑著,說道:「好兄弟,你快些吃下去吧,這雪參果是天地間第一神藥仙品,不管什麼病,吃下去馬上見效,我申元通自練成三陰掌後,今晚上第一次出手施用,連傷了大覺寺三個和尚,除了為你兄弟之外,我絕不肯拼耗真氣,用出這等絕學。」言詞之間,除了誇耀武功之外,還有討好用意。

  楊夢寰只聽得心中又氣又急,正待開口否認,突見兩道寒光破空飛入突岩,申元通回手一棒,擊落打來暗器,怒道:「殺不完的賊和尚,當真追來討死。」說著話,已縱身躍出突岩,緊接著是一陣兵刃交擊之聲,聽上去,打得甚是激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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