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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一陽子道:「靈藥濟世,旨在活人,我們以禮晉見,只求少許,難道還會引起紛爭不成?」

  妙手漁隱仰臉一嘆道:「道兄執意要問,小弟祇得奉告了。隴、青交界處祁連山中,有一座終年冰雪封鎖的奇峰,稱為聳雲巖。巖上有一座古剎,剎名大覺寺。寺中生一株天地間絕無僅有的奇物,在藥書上稱為雪參果,十年開花一次,百年參果成形,每次得參果三顆,令師妹骨髓中浸入蛇毒,大概只有此物救得。不過大覺寺中僧侶,一個個都懷有絕技,而且招數自成一家,和一般武學大不相同,小弟昔年採集藥物,誤入聳雲巖,故此得知──」話到這兒,倏然住口,臉上微露驚怖神情,沉吟一陣又道:「大覺寺僧侶閉關自守,和天下武林同道不相往來,雪參果又是天地間奇物仙品,決不肯輕易送人,道兄如拜山求藥,勢必引起一場風波。」

  一陽子回頭望了師妹一眼,笑道:「承蒙指示,貧道已感戴莫銘,不便再擾清修、我等就此告別。」說完話霍然離坐。合掌一禮,蕭天儀抱拳笑道:「茅廬已備薄酒,小飲三杯再走如何?」

  一陽子笑道:「不敢再多叨擾,異日後會有期。」

  蕭天儀也不強留、送幾人出了水道石門,遣舟相送,蕭雪君輕對父親道:「爹,女兒和紅姐姐代你老人家送客一程,好嗎?」

  妙手漁隱白了女兒一眼,卻是不好阻攔。綠鳳凰一拉李瑤紅躍上楊夢寰等乘坐快艇,一陽子正要攔謝,蕭雪君卻不住以目示意,玄都觀主一時間不解二女心意,只好任由二女登舟。

  快艇疾發,不大工夫,已行馳數里,蕭雪君站在船頭,望著那逐漸消失的聳立翠島,滿臉黯然神色,嘆道:「紅姐姐,我不敢再回去了!」

  李瑤紅道:「都是我害了你,姐姐慚愧極啦。」

  蕭雪君回過頭悽然一笑,道:「父親自隱居翠石塢後,除了李伯伯和你之外,就沒有外人到過。」

  楊夢寰站在一旁聽得更是難過,不覺接道:「蕭姑娘為我們受委屈,令人感愧無地自容。待我稟明師父,再送姑娘回去,懇求令尊免於責罰,蕭老前輩一言九鼎,只要他當面答應,當不致再責罰姑娘了。」

  蕭雪君搖搖頭道:「我父親自歸隱翠石塢後,不知為什麼,性格大變,整日裡埋頭靜室,五年來就沒有離開過翠石塢一步,對我也不似過去一般愛護了,李伯父是他最知己的朋友,但他對於伯父也不似過去那樣親熱,我想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原因,只是猜測不透。」說完話,兩行清淚順腮而下。

  李瑤紅拉著她一隻手,道:「義父幾年來的神情,確實和過去判若兩人,我心裡早就有懷疑。咱們一塊去見我爹爹,也許他有辦法找出原因?」

  蕭雪君淡淡一笑道:「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,如果我現在回去,爹決不會放過我。」

  李瑤紅回頭看了夢寰一眼,扁扁嘴道:「都是為你,害得雪妹妹有家難歸。」

  夢寰一時間無言可對。嘆息一聲,垂下了頭。

  朱白衣突然一轉臉:兩道冷電般的眼神,逼在李瑤紅臉上,接道:「根本就不能怪他,相反的你們應當感謝他才對!」

  李瑤紅茫然問道:「怎麼?」

  朱白衣嘴角向下撇,白中透紅的臉上,突然罩上一團肅穆煞氣,傲然答道:「蕭天儀隱居翠石塢,根本就不是想擺脫武林是非恩怨,他不是避仇,就是受人箝制不得不洗手歸隱,這中間必定有一個極大隱秘。這隱秘不是他不願告人,就是他不敢告人。我能對兩位說的也就是這些。你們早就該設法去探求原因所在。如今亡羊補牢時尚未晚,不過你們要不是帶他去登門求醫,料你們還想不到這些,是不是應該感謝他呢?」

  說罷,轉臉對夢寰淺淺一笑,肅煞如霜的俊臉上,立時又透化出滿面春風。

  朱白衣幾句話,全船震驚。

  一陽子想妙手漁隱蕭天儀言詞神態,確實有很多可疑之處,他本是武林中一代奇醫,俠心仁術,名播江湖,遽然間隱居翠石塢,斷絕塵緣,實非尋常,再想他剛纔替慧真子銀針驗毒時,仁慈隱現眉宇,但一提到聳雲巖大覺寺立時微露驚怖,似是心有餘悸──

  一陽子心裡在想,蕭雪君已款移蓮步走近朱白衣,低聲說道:「不錯,我父親近年行動的確處處可疑,但我總覺是他老人家性情轉變。如今想來,蹊蹺頗多,中間必另有曲折隱情。」

  朱白衣看她深情款款借機攀談,不覺莞爾一笑,緩緩轉過身子。這就使蕭姑娘無法下臺,呆了一呆,粉臉上泛起來兩頰紅暈。

  楊夢寰看場面鬧得十分尷尬,趕緊忙著打圓場,走上一步笑道:「失禮得很,我倒忘了替幾位引見引見了。」說罷,介紹朱白衣和李瑤紅、蕭雪君認識。

  回頭看霞琳白衣飄飄,站在身後,又笑對李瑤紅道:「李姑娘久想和我師妹認識,此刻你們好好談吧!」

  霞琳面帶微笑,走近李瑤紅道:「寰哥哥說,那晚上姐姐救了我們,我心裡就一直在感激著姐姐。」

  李瑤紅聽得一怔,握著霞琳一隻手,熱淚盈眶,低聲說道:「妹妹,我──」

  霞琳蹙著柳眉,右手緩舉,用衣袖擦去李瑤紅眼淚,滿臉感傷接道:「姊姊心裡難過嗎?唉,我心裡難過了也是要流淚的。」說罷,兩顆淚珠兒已順著眼角流下,嬌軀慢慢偎入李瑤紅的懷中。

  無影女悚然一驚,心中驟湧起萬千感慨。暗想,這樣純潔善良的人,我怎能和她奪愛?不自主一收右臂,抱緊霞琳,淚眼斜睇夢寰,滿臉纏綿悱惻神情。楊夢寰心頭一震,轉臉他顧,但見朱白衣雙目圓睜,盯在李瑤紅和霞琳身上。眉目間竟也是幽怨重重,忽然眼神轉到夢寰臉上,微微一嘆,又轉過頭向別處望去了。

  幾個人情形大都落入一陽子眼中,目前除了對朱白衣還有些莫測高深之外,存在他心中的幾點疑竇,此刻完全瞭然。偷眼向師妹看去,正巧慧真子也轉臉看他,四目接觸,慧真子低聲說道:「你既把琳兒薦入了我的門下,我決不許她和師父一樣,吃了一輩子苦,你得好好的照顧她。」弦外之音,無疑替霞琳撐腰作主。

  一陽子道:「你放心吧!寰兒不是負心忘情的人。這孩子人雖聰明機智,但心地卻很忠厚,擔得起,放得下,我的話他決不會不聽。」

  快艇在湖面裂波飛馳,船上人卻都滿懷心事,幾顆兒女心千縷痴情絲,交織成一片複雜的情網。

  船近饒州碼頭,已是暮色蒼茫,萬頃湖波中漁火點點、李瑤紅送夢寰等棄舟登岸,握著霞琳一隻手幽幽說道:「妹妹,你自己珍重了!姊姊不送了。」

  霞琳垂淚微笑道:「姐姐對我好,我以後會想你的。」

  李瑤紅淒苦一笑道:「你寰哥哥會對你更好。」

  霞琳點點頭道:「嗯!什麼事我都依他,他就不會待我壞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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