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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在這剎那時光,前面桃林幽徑上跑過來一個滿身血污的大漢,手中提著一柄單刀,身後緊追著兩個老者,三人來勢都快,疾如流星飛矢,不過轉眼工夫,已近兩人,猛見追的較前那位老者,揚手打出一蓬銀芒,全中那滿身血污提刀大漢背上,那大漢雖中暗器,仍是拼命急跑,一眼望見攔在路上的一男一女,立即高聲喊道:「快去請玄都觀主。」

  那大漢說話,腳下略慢一步,已被身後兩個老者追上,四掌齊出,直似排海倒海一般,那大漢一個身子,被震飛起七八尺高,砰然一聲,摔在地上。

  口中鮮血直噴出來,路旁兩株碗口粗細的桃樹,也吃那兩個老者掌力震斷,滿天桃花瓣直灑下來,猶如降下一片花雨。

  青衣少年看那兩個老者掌勢這等威力,也是心驚,不過聽那大漢在中掌之前,叫他去請玄都觀觀主,想必和師父有些淵源,動了救人之念,無暇想到利害,兩足在地上一蹬,飛身而起,橫落在那兩個老者前面,擋住去路,這時兩個老者看那提刀大漢,連中龍鬚針和排山掌力,已倒栽地上,也不再怕他逃走,青衣少年縱身一攔,兩人也就同時收住腳步。

  這青衣少年名字叫楊夢寰,是玄都觀主一陽子的愛徒,一陽子是崑崙派三老之一,以分光劍法和天罡掌馳名武林,楊夢寰追隨一陽子十二寒暑,已得崑崙派大部真傳。

  楊夢寰縱身攔路擋住兩人,定神一看,不禁嚇得一跳,見兩人都是五十以上的年紀,靠東面一個生得八字眉,三角鬚,一張陰陽臉左面黑,右面白,留一頭三寸多長的蓬髮,西邊一個面色倒是很白,只是沒有一點血色,好像死過幾年的人還魂復生一樣,顎下留著一綹黃鬚,兩個人都穿著白麻布及膝大褂,赤足麻履,越覺襯的兩人陰氣森森,望而生寒。

  霞琳一見楊夢寰縱身攔擋,怕他一人吃虧,也跟著一躍而上,等她看清兩人生的怪的怪樣子之後,嚇得啊呀一聲!向楊夢寰懷中偎去。

  那張陰陽臉的怪人,冷笑一聲問道:「你們這兩個男女娃娃,是玄都觀主的什麼人?快些閃開,不要礙事!」

  楊夢寰心思機敏,見剛纔兩人掌震桃樹的威力,心知這兩個形狀醜怪的人,不是江湖上負盛名的大盜,就是風塵俠隱之流,目前摸不清人家來路,自是不便開罪,何況自忖非人家對手,只有先用話穩住對方,耽延時刻,等候師父到來再說,心念已動,立時低聲對倚偎身邊的白衣女道:「琳師妹快去請師伯、師父。」

  霞琳點頭翻身向觀中跑去,楊夢寰卻躬身向兩個怪人一揖說道:「晚輩是玄都觀主弟子,請問兩位老前輩大名尊號,好讓晚輩通稟家師迎客。」

  那知兩個怪人已看透了楊夢寰的心意,同時嘖嘖兩聲怪笑,陰陽臉的怪人笑聲落後,冷冷地答道:「你這娃兒倒很工於心計,大概你認為一陽子的威名,可以震懾住我們──」他話未說完,西邊那面色慘白的怪人接道:「老大,你和這娃兒囉嗦什麼,我們先把東西拿到手再說。」

  說著話,身形一晃,直向那中掌倒地垂死大漢撲去,這種形勢下,楊夢寰不出手是不行了,看人家來勢如離弦弩箭,快速已極,祇得潛運功力,施出天罡掌法中「橫江截斗」橫裡一擋,只聽砰的一響,如擊敗革,楊夢寰整個身子被震飛五六尺遠,那面色慘白的怪人,也沒想到楊夢寰功力這樣深厚,出其不意,也被這一擋之力,震退出三四步遠。

  楊夢寰身子落地,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,幾乎昏倒,勉強定住神,再看那受傷臥地大漢,帶著滿身血污,著地滾過來八九尺遠,怒睜著兩隻環眼,口、鼻中仍不停向外流著鮮血,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,那兩個怪人已分左右猛撲過來,陰陽臉的怪人,口中還說道:「你這娃兒找死,可別怪你王大爺心狠手辣了。」

  楊夢寰剛纔擋人一下,已感不如,現在兩人同時撲到,其勢更是凌厲,只要自己再當其鋒,輕則重傷,重則殞命,可是他已看出那受傷大漢,必懷有重要的物件,說不定這物件和自己恩師有著切身關係。事情擠到這一步,楊夢寰無法再顧生死危險,兩臂一張,全力迎去,楊夢寰剛一發動,突聞一聲斷喝:「寰兒快退,你不要命了嗎!」

  楊夢寰聽出師父聲音,百忙中急收前衝勁力,施展出「燕青十八翻」的身法,猛一提丹田真氣,在半空中橫裡一翻,饒是楊夢寰應變夠快,仍是略慢一步,只覺得一股強勁無比的潛力,擊中全身,一個身子如斷線風箏般直飛起來,一時間氣血翻湧,心裡一迷,恍惚裡身子被人接住,同時一陣香風撲面,覺得胸前有一隻手在替自己推拏。

  就在楊夢寰身子被兩個怪人內家掌力震飛的同時,桃林樹頂上破空落下一僧一道,雙掌齊出,同時打出內家劈空掌力,兩道強猛的勁道一接,立時捲起一陣勁風,只吹得附近幾株桃樹上花葉粉飛,這一僧一道同覺微微一震,那兩個怪人被震得落地後,連退了三四步才拏樁站住。

  玄都觀主一陽子,回頭看愛徒似乎傷勢不輕,不由長眉一揚,對著兩個怪人喝道:「你們天南雙煞,和我玄都觀下井水不犯河水,何以到這裡取鬧,又下這樣毒手,打傷我門下弟子,貧道雖已封劍多年,不問江湖是非,但你們這種欺人太甚的行徑,是不是逼我啟劍出手?」

  天南雙煞還未及答話,那滿身血汙大漢突然挺身坐起,指著自己前胸,大聲說道:「師父歸元秘笈──」

  可惜他話未說完,那臉色慘白的怪人,揚手一飛刀電射而出,一陽子沒想到雙煞會突上毒手,警覺要救,已來不及,九寸長短一柄雙刃飛刀透胸而過,那大漢已中了一把龍鬚針,再吃內家掌力震傷內腑,本已難支,全憑幾十年內功火候,和他未完心願所生出的一種精神力量,勉強支持著不即死去,那裡還能再受這致命一擊,大叫一聲,倒地氣絕。

  一陽子細看那死去大漢,竟是二十年前被自己逐出師門的大弟子蔡邦雄,不由心中一陣難過,激起這位世外高人怒火,冷笑一聲,還未及發作出來,瞥見那陰陽臉的怪人,一晃身捷如飛鳥,凌空撲來,攫搶蔡邦雄的屍體。

  一陽子這時有了準備,那還容得他得手,大喝一聲,一招「風雷交擊」猛劈了過去,澄因大師也因天南雙煞對一個滿身重傷的人,再下這樣毒手,不由也激起了無名怒火,袍袖一拂「流螢舞空」向那面色慘白的怪人攻去。

  一陽子是當代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,這時又含忿出手,蓄勢而發,內勁外吐非同小可,那陰陽臉的怪人又只顧去搶蔡邦雄的屍體,待覺掌風襲到,閃避已是不及,祇得右掌向後一揮,硬接掌力,只聞一聲悶哼,一條右臂,已被震斷,身子也被打出七八尺遠,撞在一株桃樹上,花葉繽紛中,樹身一折而斷。

  澄因大師搶攻那面色慘白的怪人,也是用了全力,借袍袖一拂之勢,集全身功力打出,看似輕逸,實則凌厲,那面色慘白的怪人雙掌推出一接,立覺被一種絕大勁道,把自己打出內力彈回,心知不好,趕忙後退,然已過遲,只感到前胸驟似千斤鐵鎚一擊,一跌坐在地上,張嘴噴出一口鮮血。

  天南雙煞陰陽判官王玄,勾魂無常李通,各接了一陽子和澄因大師一招,都受巨創,不過雙煞武功都非平庸,負傷雖重,尚不致命,立時一躍而起,陰陽判官王玄仰天一聲狂笑道:「玄都觀主,澄因大師,兩招恩賜沒齒不忘,我兄弟如有三寸氣在,此仇必報。」

  說完後,雙煞各發一聲厲嘯,聲如荒野鬼哭,其聲難聽已極,厲嘯聲中,身子在桃林中閃了幾閃,隱沒逸去。

  一陽子掛念夢寰傷勢,澄因不願多造殺孽,均未追去,眼看著天南雙煞留下兩句狠話,狼狽逃走。

  一陽子回頭看夢寰臉色逐漸好轉,放下心來,移步到蔡邦雄屍體旁邊,看他臉上傷痕累累,滿是暗器,上下衣褲盡被鮮血浸透,想起過去一段師徒情份,不覺黯然神傷,垂首一聲長嘆,緩緩蹲下身子,在胸前一摸,早已屍體冰冷,剛想站起,猛然憶起他在中刀身死之前,幾句未完遺言,心中一動,伸手一陣搜摸,果然在他胸前找到一個小巧玉器,上面滿是血跡,所幸尚未損破,打開一看,裡面是一塊尺來長的方形長絹,畫著一幀山水畫。

  三座高峰,兩前一後排成品字形,一道瀑布由正中一峰頂倒瀉而下,山勢雄奇,意境深遠,一陽子看了半晌,仍是不解,不由把白絹一翻,看背面似是經過人工縫連,心中犯疑兩指一搓,原來絹是雙層,經人工縫連一起,一陽子兩手輕輕撕開一看,立時一陣傷心,兩眼淚落。

  一陽子低頭望著蔡邦雄屍體,怔怔出神,良久後,又一聲長嘆道:「可憐你一番苦心,竟難如願以償,你雖身死,仍返師門,列入崑崙派弟子!」

  玄都觀主這種舉動,看的澄因大師站在一邊發愣。

  再說楊夢寰為阻擋天南雙煞攫拏來負傷大漢,捨命攔截,幸得玄都觀主及時趕到,喝令退避,才未接實雙煞掌力正鋒,但仍被雙煞掌風餘力擊中,人由空中直摔下來,恰巧霞琳趕到接住他身子,替他推穴活血。

  楊夢寰在閃避雙煞掌力時,已運內功護住要害,人並未受重傷,經霞琳替他推宮過穴,血脈一暢,人便清醒過來,睜眼看自己上半身偎在霞琳懷中,心中一陣感愧,趕忙躍起,霞琳見他躍起時快速矯健,心裡一喜,問道:「楊師兄沒有受傷麼?」

  楊夢寰點頭答道:「一時閉氣,尚無大礙,有勞師妹救護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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