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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▼第十七回 阴险义弟

  这时,风雪逐渐减少,屋外梅林,经这风雪一摧,吐艳竞放,万株梅树,一片花海,红白交辉,香气袭人。

  老和尚停步凝目,望着那万树盛开梅花,心底中泛起来无穷感慨。如果一个人能摆脱尘寰间一切情爱牵缠,无忧无虑地啸傲山林,打发去那悠悠岁月,既不费心机,又无烦恼,多好!自己本已是避世遁禅的人了,世间一切事物,原已和自己无涉无关,那晓得为霞琳这个孩子,又卷入是非漩涡,当前重重磨折,已是心神憔悴,更不知最后是一个什么结局?

  这是个极难思索透澈的问题,看去很简单,想起来却十分繁杂,澄因望梅出神,思索良久,仍难想出个所以然来。

  再说玄都观主和玉箫仙子各出全力,抢登断崖,两人轻功不相上下,登上峰顶,仍然是并肩联袂,一步不差。

  玉箫仙子陡然收步,扬起手中玉箫,遥指前面一座突出的高峰,道:“那座峰腰间,有一片突出冰岩,下临千丈绝壑,掉下去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,咱们在那冰岩上动手,就是分不出胜负,只要有人用力踏裂那积冰也可能掉在山谷中摔死。”

  一阳子淡淡一笑,道:“姑娘别具匠心,选的地方实在不错。”

  玉箫仙子脸色突地一变,愠道:“你看此处距那高峰有多少路程?”

  一阳子吃力一打量,笑道:“大约有二十里左右。”

  玉箫仙子冷笑一声,道:“这段行程总不能白白地放过,咱们边走边打如何?”

  一阳子仰脸一阵呵呵大笑,道:“妙极!妙极!姑娘果是名不虚传。”说罢,翻腕指出一剑。

  玉箫仙子突然向前一跃,反手一箫点去。

  一阳子挥剑架开玉箫,一挫腰,人剑飞起,疾如流星,指袭后背。

  两人一面走一面打,既要抢在前面,又要攻敌防袭,各出生平绝学,打的花样百出,但见漫天大雪中剑舞箫飞,两条人影随着起伏的山势,盘旋交错,忽高忽低,转眼间已到数十丈外。待慧真子听得澄因大师警言,赶上峰顶,两人已到了六七里外。

  她伫立峰顶,心中暗自发愁,四外尽都是绵连不绝的群山,到那里去找两人呢?

  突然间,正东方阴云下遥现一点黑影,快如破空流矢,倏忽间已到慧真子站的峰顶上,待她看出那是朱若兰养的大白鹤时,巨鹤已掠空飞过。

  慧真子心中一动,暗道:这巨鹤既在此地出现,如不是朱若兰遣送梦寰回来,定是她亲身到此──

  心里想着,不觉转脸向那巨鹤望去,只见一点黑影在空中流动瞬息间隐没不见,低头见峰下怒放梅花,如锦如绣,风雪中越觉得缤纷耀目,傲冠百花。

  忽然间一条人影,在那梅林中一闪而逝,慧真子心头一震,正想纵身跃下断崖,入林察看,心中突又一动,反而转身向后退去,然后借岩石松树隐身,复登峰头,藏在一株巨松后面,凝神下看。

  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工夫,才见那梅林浓密之处,走出一个奇装少年,因为距离很远,又下着雪,慧真子目力虽然很好,也难看清那人形貌,但从衣着体形上看,可辨出那人既不是杨梦寰,亦非朱若兰,好像在那里见过他那身装束,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。

  只见那人借梅树掩身,向霞琳住的茅舍处走去。

  距茅舍大约还有十几丈远,霍然纵身跃上梅树,竟施展出轻功,踏树飞渡,快到茅舍时,突然停下,一飘身,落在屋顶上面。

  慧真子看得暗吃一惊,忖道:此人轻功不凡,童淑贞绝非敌手,如不及时赶去救援,只怕要出差错,当下顾不得再隐身形,疾跃下峰,直扑茅舍。

  慧真子全力急奔,快似出云飞车,不过片刻之间,已近茅舍,只见那人微闭双目,盘膝坐在屋顶,似是正在运气调息。澄因大师已抢先一步赶到,站在屋顶一侧,手横禅杖,蓄势戒备,两人相距,也就不过有六七尺远近,但那少年却视若无睹,仍然闭目静坐。慧真子停住步,仔细看那少年两眼,只见他面如冠玉,美似处子,手套金环,背插一支奇形长剑,端坐雪中,神定气闲,不禁一怔,喝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  那少年慢慢睁开眼睛,目光一转,横扫了慧真子和澄因一眼后,笑道:“二位真是健忘得很,咱们在祁连山中见过一面,不过才隔半年,两位怎的就忘记了呢?”

  要知当时陶玉伤脉正重,除了一阳子替他推拿穴道,印象较深之外,澄因和慧真子都不过是一瞥而逝,如何能记得清楚;但他数度夜入三清宫,暗探茅舍,已见了昆仑三子和澄因子面,隐身绝峰看玄都观主力斗玉箫仙子时,更从几人言词之间听得很多内情,他本是极端聪明之人,把听得许多片段之言,联起一想,心中早已了然,昆仑三子在祁连山中大概经过,知慧真子和澄因都是当时在场之人。

  慧真子想了一阵,突然忆起大师兄在祁连山一座石洞中救人之事,微微一笑,答道:“阁下可是天龙帮李帮主的门下弟子吗?半年前得令师妹李瑶红引见,和阁下见过一面,不过那时你正在病中──”

  陶玉冷笑一声,截住慧真子的话,道:“不错,我叫陶玉,在祁连山时,我不是生病,而是受了人家的暗算,我这次到昆仑山来,就是想找暗算我的人,清结一下旧帐。”

  慧真子一皱眉头,道:“暗算你的人,在我们金顶峰吗?”

  陶玉格格一阵大笑道:“起初我怀疑是你们昆仑三子之一,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你们了。”

  慧真子看他神态狂妄,不禁心中有气,脸色一变,微愠道:“昆仑三子非但不是暗算你的人!而且还是你救命恩人──”

  陶玉又打断慧真子的话,接道:“救我也许确有其事,不过,我陶玉不领这空头人情,如单凭玄都观主那几下推宫过穴手法,只怕我早已葬身在祁连山冰雪之中了。”

  慧真子冷笑道:“救人性命,意在行仁,并不要你心存感激;我只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

  陶玉缓缓站起身子,暗中试行运气,只觉劲力难达四肢,心知元气未复,不宜和人动手,微微一笑,抖抖身上积雪,答道:“我来酬谢祁连山相救之恩,替你们门下弟子疗伤。”

  慧真子笑道:“她伤势很重,只怕你不能医得。”

  陶玉道:“我要不替她疗治,恐她早已抱恨九泉。”

  澄因半信半疑地接口问道:“她现在尚未全好,你既医疗过她,为什么不把她完全医好?”

  陶玉转脸望了澄因一眼,冷冷答道:“你们提杖横剑,如临大敌,我要替她疗伤,是不是先得和你们动手打个胜败出来才行?”

  澄因收了禅杖,跃下屋顶,陶玉紧接着飘峰而下。老和尚当先领路,陶玉走中间,慧真子走在最后,到了霞琳卧室门口,澄因陡然转过身子;目注陶玉问道:“你要是信口开河,当心我手中禅杖!”

  陶玉冷笑一声,答道:“只怕你手中禅杖,未必就能胜得我一双肉掌。”

  澄因大师脸色一变,呵呵大笑道:“小施主好大的口气!”说罢,霍然一闪身,让开去路。

  金环二郎傲然一笑,大踏步直对霞琳卧榻走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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