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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三


  黑衣人接道:「辦不到,咱們只好在武功上一分生死了。」

  袁道道:「鐵玉祥,三十年前,咱們相交莫逆,後來,你突然失蹤不見,老叫化為此事,花費了兩年的時間,找尋你的下落,但想不到你竟然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過去的事,都已過去,咱們不用再說了,現在,咱們應該如何?閣下心中應該有一個打算,是嗎?」

  袁道道:「你要我撒手退走嗎?辦不到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老叫化,你沒有選擇的餘地,咱們也別談過去的交情,你不退走,我只好取你性命。」

  袁道道:「你可是覺著一定能勝老叫化嗎?」

  鐵玉祥道:「是!咱們之間,彼此清楚,你應該明白,我有殺死你的能力。」

  袁道道:「好吧!咱們等一會,就拚個生死出來,不過,在未動手前,老叫化希望你答允一件事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請說。」

  袁道道:「看在數十年老朋友的份上,請你取下面紗給我看看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有什麼好看的,虯髯繞頰,依然故我,有不同的地方,那就是比過去更老了一些。」

  袁道高聲道:「你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張金色的臉,所以,你不敢取下面紗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老夫不是不敢,而是覺著無此必要。」

  袁道冷笑一聲,道:「鐵玉祥,咱們幾十年未見面,你竟然變得六親不認了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老叫化子,用不著再亂套交情,老夫變了也好,你老叫化子變了也好,反正,咱們今日見面,已沒有什麼交情好言,我讓你走,已經替你擔待了很多,不肯走,那是你的事了。」

  袁道道:「鐵玉祥,照你這個說法,咱們只有一個辦法,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了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好像咱們只有這一條路了。」

  袁道道:「鐵玉祥,你一定要和老叫化手動手一戰?」

  鐵玉祥道:「不錯,如是你不走,咱們只有在武功上一分生死。」

  袁道緩緩伸手,摸出兩個金圈,道:「鐵玉祥,老叫化記憶之中,已經有四十多年未動過兵刃了,今日捨命奉陪。」

  鐵玉祥道:「好!閣下請出手吧!」

  洪承志突然向前緊行兩步,道:「老前輩,殺雞焉用牛刀,這人交給晚輩對付。」

  袁道一皺眉頭,道:「你見過他的鎏金鐺……」

  洪承志道:「見過了。」

  袁道道:「威力很大,一般的刀劍兵刃,只怕無法抗拒。」

  洪承志道:「他攻勢猛銳,刀劍等一般輕兵刃,不易封擋。」

  袁道道:「不論你刀法如何精奇,只怕也不易抗拒對方的攻勢。」

  洪承志道:「所以,我不讓他攻我,我先攻他幾招,使他由攻變守。」

  袁道微微一笑,道:「好吧!你試試看。」

  洪承志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刀,擺出了「日月合一刀」的架式。單是這一招刀式,便帶著無比的殺機,鐵玉祥立刻全神貫注,蓄勢待敵。洪承志提聚了真氣,突然大喝一聲,單刀一揮,直劈過去。這一擊疾如閃電,寒光雷奔,直捲過去。鐵玉祥大喝一聲,鎏金鐺疾翻而起,舞出了一片金光。一陣短促的金鐵相撞,白芒金光,交錯而過。兩條人影,也交錯奔出了一丈多遠。鐵玉祥這右手的鎦金鐺,突然間跌落在地上,右臂也隨著跌落下來。敢情洪承志一刀,斬落了鐵玉祥一條右臂。

  鐵玉祥口中發出慘叫,道:「好厲害的一刀,老夫,老夫竟然破解不了……」

  喝聲中身子搖了幾搖,倒摔在地上。洪士高哈哈一笑,道:「日月合一刀,洪家刀法最精奇的一招,好啊!孩子,老夫雖然沒有親手完成這一刀,但能眼看到你學成此招,也算了卻老夫的一樁心願了。」

  洪承志臉色鐵青,道:「這一刀耗盡了我的氣力。」

  突然棄去手中的長刀,向地上摔去。田無畏一伸手,拉住了向地上倒摔的洪承志,道:「洪兄,咱們大事未成,千萬不能倒下去。」

  洪承志苦笑一下,嘴角間流出了兩行鮮血,道:「我好累。」

  言罷,閉上了雙目。洪士高大步行了過來,伸手從袋中摸出一粒丹丸,道:「吞下去。」

  投入了洪承志的口中。

  袁道冷眼旁觀,一直靜靜站著未動。白天平極度關心洪承志的安危,十分細心,眼看那洪承志吞入口的,是一粒大如鴿蛋之物,不像是什麼藥物,心中大奇,低聲道:「老前輩,你給他服用的什麼藥物?」

  洪士高冷冷說道:「我不會害他。」

  白天平道:「我知道,在下問一問與事何妨?」

  洪士高道:「老夫似是用不著一定要告訴你吧!」

  白天平一皺眉頭,未再答腔。洪土高突然伸出右手,按在洪承志的背心之上,道:「孩子,運氣和我攻入你體內的力道相和,化開藥物。」

  洪承志嘴角不停的向外流著鮮血,臉色也更見蒼白。似是脖子已經無法支持腦袋,整個的頭要垂了下來。這時,那些布守在四周的黑衣人,如若向幾人攻襲,那應該是最好的一個機會了。但奇怪的是,那些人站著未動。袁道已然暗中示意,調上了十二十玄支劍士,丐幫幫主申三峰,也帶著丐幫高手圍了上來。再一動手,即將是一場慘烈的混戰。

  但鐵玉祥的死,似是對這些黑衣幪面人有著很大鎮駭作用,雖然各佔方位,把袁道等圍在中間,卻沒有一人出手。袁道打量過四周的形勢之後,高聲說道:「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代新人勝舊人,咱們都在江湖上吒叱風雲一時,歲月催人,實該到了退休的時光,但如老德不修,斷送了數十年血汗辛苦建立的仁義俠名,那豈不是生不如死嗎?」

  這番話,義正詞嚴,擲地有聲,只聽得九個黑衣人面紗無風自動,顯然內心之中,有著無比的激動。袁道輕輕吁一口氣,接道:「老叫化相信諸位投效天皇教中,必有很大的隱痛,但諸位當年出道江湖之日,豪情奮發,遇上的險難之事,又何止數十件,如若諸位當年畏險逃避,或是苟安偷生,又怎會有今日的成就?老叫化想不通的是,諸位怎會把身冒百險爭來的俠名,這樣斷送了,難道諸位所遇,真還有比死亡更為痛苦的事嗎?」

  這時,正東方位上一個黑衣人,突然接口說道:「袁道,你知道區區是何許人嗎?」

  袁道談然一笑,道:「老叫化的特長之處,只是記憶之力,強人甚多,如是老叫化沒有猜錯,閣下是江東神刀萬得年。」

  那黑衣人突然縱聲大笑,道:「慚愧啊,慚愧。」

  突然伸手取下了面紗,露出一張淡金的臉色,接道:「老叫化,再瞧瞧我是何人?」

  袁道道:「萬得年,老叫化聽說用金漆刺入肌膚之中,可以使一個人的肌膚,永遠變成了金色。而且,臉上的肌膚,也會逐漸的僵硬,但不知諸位何以會做出此等之事?」

  黑衣人嘆息一聲,道:「老叫化子,難得你還記得故人,天下也不會有人,甘願如此,自然是情非得已。」

  突然舉起手中長刀一揮,一顆人頭,滾飛出七八尺外。只聽一陣連綿的嘆息之聲,道:「老叫化子,咱們無顏見世人,朝聞道夕死可矣!只可惜,聽你的高論,晚了一些。」

  只聞金風閃動,掌力破空,九個黑衣人自絕了大半。這變化大出意外,連見多識廣的袁道,也愣在當地,不知如何處置。這是一幅悲壯的畫面,看得人驚心動魄。袁道呆了一呆,道:「諸位,這又何苦呢?為什麼不把有用的性命,用作討取這個血債,這死法豈不是便宜了別人……」

  目光轉動,忽然發覺還有兩個黑衣人,並肩而立,站著未動。

  由於這些人的衣著完全一樣,再加上那一張幪面的黑紗,所以,在連綿自絕之下,那兩個黑衣人,是不是原來站在正南方位,暗中指揮行動的黑衣人,連袁道也沒法肯定了。目下的情況是,十二個黑衣人,已經死了九個,還餘下三個人。一個是洪士高,正在以本身的內力,貫注在洪承志的內腑,另兩個黑衣人,一個手中執著一柄長劍,一個手中執著兩支判官筆。袁道只覺一股莫名的心酸,湧了上來,忍不住,流出來兩行淚水。丐仙袁道,竟然會流出淚來,如若是傳揚江湖之上,那真是一件天大的笑話。但唇亡齒寒,只有他這樣年齡的人,才能體會到這種心情上的痛苦。雖然,他還沒有一一認識這些人的身份,但洪士高、鐵玉祥等,都是他昔年的朋友,自裁的九個人中,可能大半都是他的故識,也許九個人全認識,至少是認識大半。

  兩個並肩而立的黑衣人,各舉著手中的兵刃,沒有行動,也沒有說話。袁道仔細看去,隱隱可以發覺,那兩個黑衣人,從幪面黑紗中透出的目光,直盯在那些屍體之上。顯然,這兩個黑衣人,也被這等悲慘的變化,驚得心神惶惶不安。洪士高緩緩收回按在洪承志背上的右手,嘆口氣道:「老叫化子,很悲慘,是嗎?」

  袁道道:「不錯,只不過,這些人為什麼要死?」

  洪士高道:「他們無顏見人,被你老叫化子這麼一吼,自然是非死不可了。」

  袁道道:「唉!老叫化如是不叫穿他們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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