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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伍元超啊了一聲,還未說出感謝之言,金萍已搶先說道:「快些走吧!」

  掩上了木門。伍元超抬頭看去,只見夜色朦矓,不見人影。這地方,似乎是堡中極為冷僻的一個所在。伍元超運足目力,仔細看了四周的形勢,默記於心。他心中明白,此時處境極為險惡,一步失錯,不但自己性命難保,說不定還要拖累了鐵成剛和金萍。所以,舉動之間,十分小心。轉過了兩個彎子,夜暗中人影一閃,兩個勁裝大漢,現身攔住了去路,低聲問道:「什麼人?」

  伍元超道:「在下內府堡丁,奉內府總管遣差。」

  兩個勁裝大漢看了伍元超的衣服一眼,笑道:「要出堡嗎?」

  伍元超道:「不錯,但我要四更之前趕回。」

  左首勁裝大漢道:「在下替閣下帶路。」

  伍元超生恐言多有失,哦了一聲,未再接言。那勁裝大漢,帶著伍元超,由一條秘道穿過城牆。一艘製作很精巧的小船,隱藏在護城河旁的一個隱秘的洞穴之中。伍元超暗中用心默記下秘道形勢,登上小舟,直馳對岸。岸上有人接應。這武家堡中一切的設施,都極為嚴密,沒有一點空隙。如非金萍姑娘插手相助,單是離開武家堡,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
  伍元超一口氣,奔行出七八里路,未覺出有人跟蹤,才從貼身處,取出來黃鳳姑給他的錦囊。這些日子中,他一直極端小心的保管此物,除了一段暈迷的時間之外,隨時都警覺著,不讓此物遺失。這時天上陰雲掩月,夜色幽暗,伍元超打開錦囊之後,運足了目力看去,但也只能瞧出上面寫的有字,卻無法瞧出寫的什麼?他沒有帶火摺子,必須找一個有燈火的地方。這地方,就顯出老江湖的不同,常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,身上大都帶有火摺子,以備不時之需。極目四顧,只見西北方,隱隱可見火光。伍元超沒有選擇,放腿向前奔走,他必須先看明上面寫些什麼?

  那是一座孤獨的農舍,除了三間茅屋,只有一個牛欄。牛欄一側的木柱上,掛著一盞油燈,大約是茅舍老農,剛剛加過夜料,忘記熄去了燈火。伍元超展開手中的白絹,定神望去,只見上面畫著一個很簡單的記號,寫著用此標誌聯絡。這一著大出了伍元超的意料之外,但也不能不佩服黃鳳姑的細心。這封錦囊,就算落入了別人的手中,也是無法得到什麼。

  伍元超熟記了暗號標誌,就用火燒去了白絹。以他目下的處境,自然已無法再和黃鳳姑見面,只能在途中,留下暗記,表示他已陷入了武家堡。但轉念又想到黃鳳姑只怕很難找到這些標記,她會在客棧要道上找,決不會跑到這等荒野的地方來。他原想黃鳳姑會留下會面的地方,今夜見她一面,說明內情後,再趕回去,他不能拖累了鐵成剛和金萍。現在,他猶豫了,不知道該留在外面,會晤黃鳳姑,還是應該按時限回武家堡去?

  正覺進退兩難間,突然一聲輕輕的嘆息,傳了過來。轉頭看去,只見一個身著青衫的年輕人,卓立在身後四五尺處。這人來的無聲無息,伍元超竟然不知何時已有人到了身後。那人長的很英俊,但神態卻很輕鬆,笑一笑,道:「閣下可是姓伍吧!」

  伍元超心頭一震,道:「不錯,你朋友是……」

  青衫少年瀟灑一笑道:「咱們見過一面,伍兄記不起了。」

  伍元超記起來了,這青衫人正是那日在酒樓上戲耍武家堡丁的青衣少年。定定神,伍元超拱手說道:「朋友,貴姓?」

  青衫人道:「兄弟白天平,家父白玉山……」

  伍元超啊了一聲,道:「白兄,在下伍元超,巧得很啊!在這裡竟然會碰到白兄。」

  白天平道:「這不是巧合,是家父苦心的安排。」

  伍元超道:「是的,天下事不可能這麼巧,這盞燈是……」

  白天平接道:「故意的點起來,希望能引導伍兄到此。」

  伍元超怔了一怔,道:「白兄,你怎麼知道在下今日會離開武家堡。」

  白天平道:「這地方,不是談話所在,咱們到屋裡談吧!家父還在等候伍兄。」

  伍元超道:「白老前輩也來了?」

  白天平舉手一揮,一股勁氣湧了過去,熊熊的燈火,應手而熄。伍元超低聲道:「白兄,令尊現在何處?」

  白天平道:「就在這茅舍之中。」

  就在兩人說話的工夫,那茅舍木門,已然大開。燈光由洞開的門口透出來。白天平道:「兄弟帶路。」

  轉身行入茅舍。伍元超緊隨身後面入。室中坐著很多人,白玉山外,還有黃鳳姑母女也赫然在座。白天平順手掩了房門。伍元超這才發覺窗內,門後,都掛著很厚的黑色垂簾,縱然室中燈火輝煌,燈光也不致外洩出去。

  黃鳳姑第一個站起身子,襝衽一禮,道:「伍兄,辛苦了。」

  伍元超一抱拳,道:「姑娘幾時到了此地?」

  黃鳳姑道:「到了兩天,如非白叔叔和天平兄弟,小妹只怕也早已陷身武家堡了。」

  伍元超轉身對白玉山一抱拳,道:「老前輩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  白玉山微微一笑,道:「伍老弟你先坐下,咱們慢慢的談。」

  伍元超一欠身坐了下去。白玉山道:「在下自從誤傷了義兄之後,發誓今生一世,不再摸劍,也不和人動手,但只有一件例外,那就是和我義兄有關之事,需要我白玉山時,在下就重入江湖,所以,當兩位和我賢姪女約定來魯西武家堡時,在下也暗中追隨到此,以便略效微勞……」

  目光一掠那青衣少年,接道:「適時,犬子剛好趕回,知曉內情,和在下同行來此。」

  輕輕的咳了一聲,道:「天平,以後如何?你說給這位伍兄聽聽。」

  白天平微微一笑,道:「在下奉父命,尾隨兩位,咱們在酒樓上會過一面。」

  伍元超道:「是的,白兄戲耍武家堡爪牙,在下記憶甚詳。」

  白天平道:「區區暗中見兩位被那笑裡藏刀的張總管,帶往武家堡,也決心混入堡中,暗查一下內情……」

  伍元超道:「武家堡防護森嚴。」

  白天平道:「不錯,武家堡防護森嚴,在下運氣不錯,總算還未被發覺,而且,也暗中得知了他們準備伏擊伯母和鳳姐姐的事,因此,來不及救兩位出堡,就退了出來,稟告家父……」

  黃鳳姑道:「如若不是白叔父和白兄適時傳警,我們母女,必然要陷於對方的陰謀之中。」

  白天平笑道:「鳳姑娘武功高強,就算陷入了他們的埋伏,也不難破圍而出,但如此一來,就洩露了咱們的行蹤。」

  黃鳳姑微微一笑,道:「他們佈置得很嚴密,埋伏的人手很多,如若我們母女真的陷入埋伏,必得有一番苦戰。」

  白玉山道:「賢姪女,我們父子,都是抱著贖罪心情而來,這等效勞,算得什麼?」

  那一直很少開口的黃夫人,突然說道:「玉山,如若黃七不是殺死先夫的兇手……」

  白玉山欠欠身,接道:「嫂夫人放心,如若黃七不是兇手,小弟一定是兇手了。」

  黃鳳姑道:「娘!咱們談正事吧!」

  白天平俊秀的臉上,泛現出一股奇怪的神情,望了黃夫人一眼,默然不語。伍元超接道:「老前輩,那武家堡中,組織龐大,充滿著詭異……」

  一面脫下了頭上的氈帽。接道:「在下被他們在頭上開了一刀。」

  黃夫人奇道:「開了一刀?」

  伍元超道:「不錯,據張總管和那堡主說在我們腦袋中,放了一件東西。」

  任是那黃夫人、白玉山見多識廣,也不禁聽得一呆,道:「在腦袋裡放一件東西?那怎麼可能的?」

  伍元超笑一笑,道:「但這是事實,我們確被人在腦袋中放了東西,諸位不信,可以仔細的看看。」解開頭上的紗布。

  黃鳳姑取過案上的燭火,低頭看去。白玉山、黃夫人,全都探首張望。果然發現了伍元超的玉枕骨下,有一個半寸長短的傷口。但傷口已經結疤,快要完全復元。黃鳳姑長長吁一口氣,道:「伍兄,如若真在腦袋裡放一件東西,不論那東西多麼細小,感受上定很痛苦。」

  伍元超道:「在下也這等想,但事實上,除了心理上的不安外,並無痛苦。」

  黃鳳姑道:「這就有些奇怪了。」

  站在一側的白天平,一直保持著鎮靜的神情,對這等駭人聽聞的事,沒有一點驚訝的感覺。伍元超包好紗布,戴上氈帽,緩緩說道:「不論他們在我們腦袋裡放的什麼,人雖無不適之感,但它必有作用。」

  白天平微微一笑,道:「如若伍兄的頭上肌膚之中,果然放有什麼,總應該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,但伍兄既無感覺,神智也未受到影響,那就說明了一件事。」

  伍元超一怔道:「什麼事?」

  白玉平道:「腦袋裡根本沒有放東西!」

  白玉山道:「胡說,伍少俠頭上明明被開了一刀,怎麼胡說謊言,你這等無根無據的論斷,不覺著太狂妄嗎?」

  白天平一欠身,道:「爹爹責罵的是,但孩兒並非信口開河。」

  白玉山道:「你說說看,憑什麼推斷伍少俠親身經歷的經過?」

  白天平垂首應道:「爹爹既問,孩兒不敢不說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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