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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夫人微微一笑,道:「嫂嫂,二十年來,玉山一直為失手傷了義兄性命的事,寢難安枕,食不甘味,實在說,他心中負擔的痛苦,實有著生不如死的感覺,他早已有著趕往義兄墳前,明表心跡之意,是小妹苦勸他,要他留下性命,等著嫂嫂前來,親手取他之命,一則讓嫂嫂稍洩心中之氣,二則可成全嫂嫂為夫報仇的心願。」

  黑衣婦人目光轉到白玉山的臉上,道:「這些話,都是真的嗎?」

  白玉山道:「字字出於至誠,如若一字不真,願受天譴。」

  黑衣婦人又沉吟一陣,高聲說道:「鳳兒,進來吧!」

  隨著話聲,走進了一個少女。那少女穿著一身黑衣勁裝,背上交叉兩把寶劍。白玉山神情激動,目注那黑衣少女。雙目中流下淚來,黯然道:「鳳姑,還記得你這不成材的叔叔嗎?」

  黑衣少女雙目盯注在白玉山臉上瞧了一陣,道:「就是你殺了我父親?」

  白玉山道:「是的,孩子,是我殺死了你的爹爹,他是我的義兄,一向對我愛護備至,但我卻親手殺了他,那時,你還不到兩歲……」

  黑衣少女尖聲接道:「你為什麼要殺我爹?你這兇手!」

  白玉山拭去臉上的淚痕,道:「我是兇手,鳳姑,但惡有惡報,等一會兒,我會死在你母親的劍下,她會提著我的頭,挖出我的心,在你父親的墳前奠拜,你爹爹會瞑目九泉的,我到陰間地府中去陪他。鳳姑,你不記得了,你小的時候,我常常抱你,大哥很喜歡你,常常對我說,要把你造就成一身很傑出的武功,還要我傳授你的劍法,和鐵蓮花暗器,想不到,那一天我像瘋了一樣,竟會殺了義兄,你的父親……」

  仰面長嘆一聲,接道:「鳳兒!看到你,我就會難過……」

  緩緩撩起長衫,摸出了一本薄薄的絹冊,放在木案上,道:「嫂夫人,這是小弟的劍法訣要,和鐵蓮花暗器手法,我已經很詳細寫在上面,我答應過大哥,把劍法和鐵蓮花手法,傳給鳳姑的,不能失信。」

  突然大行兩步,跪在風閣中間,面東大拜三拜,道:「大哥,勞你久等了二十年,現在小弟就要去了……」

  閉上雙目,接道:「嫂夫人,你可以下手了,二十年啦,大哥等的很苦,小弟也等的很痛苦。」

  白夫人輕移蓮步,行近白玉山的身後,也跟著跪了下去,道:「嫂嫂,二十年的時間很長,嫂嫂手下留情,給我們夫婦過了二十年的幸福生活,我們該付些利息的,你成全小妹,我要和玉山一塊兒去,到陰間侍候他們哥倆個,成全我吧!嫂嫂。」

  她微微閉著雙目,臉上沒有淚痕,也沒有畏懼,兩個女婢和書僮,也都隨著跪了下去。黑衣婦人緩步行了過去,握劍的右手,有些微微的顫抖。她原想今夜中會有一場慘烈的搏鬥,勝也會勝的悲慘,未料到白玉山竟然會跪地引頸,就戮劍下。她有些手軟了,但二十年的積怨,卻在她胸中燃燒著熊熊的復仇怒火。那是刻骨銘心的殺夫之仇,如何能夠不報。她的雙腿上,像帶了千斤重鉛,有著沉重無比的感覺。兩行熱淚,滾下了雙腮,她曾一度很喜歡這位義弟,如今卻要親手把他斬死於劍下。

  緩緩舉起了長劍,口中卻忍不住說道:「兄弟,嫂嫂不能不殺你,為了報殺夫的仇恨。」

  白玉山雙目未睜,臉上卻泛現出微微的笑容,道:「我知道,嫂夫人,我二十年前就該死的,你已經忍了二十年,讓我成了家,立了業,也有了孩子,我已經很感激了,嫂嫂請下手吧!」

  黑衣婦人一咬牙,正待揮劍斬落,突然鳳姑叫道:「娘,等一等。」

  黑衣婦人收住了長劍,道:「鳳兒,你……」

  黑衣少女接道:「白叔父一心求死,咱們晚一會兒再殺也是一樣。」

  黑衣婦人道:「孩子,你的心軟了?」

  鳳姑接道:「娘,我不是心軟,誰殺了我爹爹,我決不會放過他,但女兒覺著,這中間還有求證的必要,咱們也不能冤了白叔叔……」

  黑衣婦人怒道:「冤了他,他親口說出殺死了你爹爹,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?」

  鳳姑道:「是的,娘,白叔叔親口承認了他是兇手,片刻之前,女兒還相信,那是鐵的事實,但現在,這一瞬間,女兒有些懷疑了,娘,咱們能忍了二十年,怎麼不能多耐片刻呢?把中間的經過詳情澄清,娘!爹已經冤死了,如若再冤了白叔叔,那就永成千古沉冤,爹爹沉冤,再難昭雪,白叔叔和嬸嬸不過白賠了兩條性命,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咱們的。」

  ▼第二回 疑團難解 共襄義舉

  黑衣婦人也有些動搖了,但口中仍然說道:「死丫頭,你在懷疑什麼?為娘的怎麼瞧不出來!」

  鳳姑道:「娘!你先請坐下。」

  黑衣婦人收了長劍,退到木桌旁一張錦墩上坐下,心中卻在反覆思索女兒之言。鳳姑緩步行到了白玉山的身前,欠身說道:「白叔叔,先請起來。」

  一面伸手扶起了白夫人。白玉山睜著眼睛,望著鳳姑,奇道:「鳳兒,你要幹什麼?」

  鳳姑淒涼一笑,道:「鳳兒覺著白叔父不是害我父親的兇手。」

  白玉山道:「鳳兒,你父親確是死於我的劍下。」

  鳳姑道:「是的,要不然,白叔叔也不會自認兇手了,但鳳兒想不明白,您為什麼會殺死我父親,難道我爹爹的武功,和你相差很遠嗎?」

  白玉山道:「那倒不是,我們切磋武功時,我失手一劍,殺死了義兄。」

  鳳姑道:「我父親赤手空拳,和你動手?」

  白玉山道:「不!他手中有刀。」

  鳳姑道:「我父親武功,勝你一籌,又有刀在手,你又不是出其不意下手,如何能一劍殺了我的父親?」

  白玉山一掌拍在腦袋上,道:「是啊!這些年來,我怎麼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情?」

  鳳姑道:「因為,你失手殺了我爹,心中自責極深,從來不敢再去回憶此事,一心一意,只想死在我們母女劍下,了你心願,鳳兒適才看你和嬸嬸一片安詳求死之狀,面上毫無恐懼,大出常情,如不是長年累月,早在心中打好了求死基礎,決難有那等鎮靜的功夫,所以,才使鳳兒動了懷疑,覺著實有再行仔細求證一番的必要。」

  白玉山雙眉聳揚,目中閃光,顯然,極力在回想往事。這時,那黑衣婦人似是也被女兒一番話說服,接道:「白兄弟,我也沒有仔細問過你,你們哥倆切磋武功時,還有何人在場?」

  白玉山沉吟了一陣,道:「只有黃七送了一壺茶去,再無別人去過。」

  鳳姑道:「娘!黃七是什麼人?」

  黑衣婦人道:「黃七是你爹的一位從僕,一身武功倒還不錯。」

  鳳姑道:「娘!那黃七的底細,你清楚嗎?」

  黑衣婦人搖搖頭,道:「不太清楚,聽你爹說,是他在一次搏鬥中,被人打敗,你爹救了他,他為了報答你爹,甘願做奴為僕。」

  鳳姑道:「他跟爹很多年嗎?」

  黑衣婦人沉吟了一陣,道:「從他跟你爹那天算起,到你爹去世那天,大約有兩年左右時光。」

  鳳姑道:「娘!你對那黃七的看法如何?」

  黑衣婦人道:「我和他見面不多,不過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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