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花逐月(9)_臥龍生

九

　　蕭寒月笑一笑，道：「我知道，但你卻又在無意中，把這些話說了出去。」

　　趙福又點點頭。要言不繁，簡簡單單兩句話，立刻就把事情問出了眉目。

　　趙幽蘭忍不住道：「趙福，你說給誰聽的？」

　　趙福道：「雨花樓的賬房先生。」

　　「李賬房，他應該不會呀……」趙幽蘭有些茫然了。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趙姑娘，雨花樓是個甚麼地方？」

　　雨花樓是金陵城中最大最大的一家酒樓，那裏的酒菜相當貴，但也最精緻。那不是蕭寒月這樣苦哈哈的人去的地方，那裏一餐酒飯數兩銀子，是很普通平常的價錢。

　　「雨花樓是一座酒樓。」趙幽蘭回答說。

　　蕭寒月點點頭，道：「趙福，酒樓中是不是有了客人？」

　　趙福點點頭道：「是！我只是太佩服老爺的絕世醫術，忍不住對李先生說了一句……」

　　蕭寒月追問道：「說些甚麼？」

　　趙福道：「我……我說，老爺的醫術，日漸精進，再過上一年半載，為人延續壽命，也不算甚麼稀奇的事了。」

　　趙幽蘭怒道：「趙福！延續壽命的事，何等重大，你怎麼能夠胡說？」

　　趙福悲苦的說道：「我只是一時糊塗，如果是這句話害了老爺，我真是百死莫贖了……」

　　蕭寒月揮手，道：「這不能完全怪你，趙大夫為人贖命的事，已經在江南流傳兩年多了，你去休息吧！」

　　這幾句話，對趙福來說似有著很大的安慰。

　　趙福緩緩退了出去。

　　瞪著滿眶淚水的大眼睛看著蕭寒月，趙幽蘭有些不解地問道：「蕭兄，你懷疑趙福，為甚麼不問詳細一些？」

　　「他知道的就是這些了，毛病也出在這裏，以後的事，要我們想辦法去追查了。」

　　「你是說，趙福沒有勾結外人？」

　　「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，他很忠厚，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。」

　　「如果不是他胡說八道，也許……」

　　「趙姑娘，就算趙福沒有在雨花樓誇耀趙大夫的醫術，這件事也一樣會發生，只是時間上也許會晚一些……」蕭寒月笑一笑，接道：「如果擄走令尊的人不是早有存心，也不會為趙福那句誇耀的話就立刻動手。趙福的錯誤，只是促成了他們提前動手擄劫令尊而已，但也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跡，功過足可相抵了。」

　　趙幽蘭雙目凝注著蕭寒月，臉上是一種驚奇和佩服的神情，道：「蕭兄，你說，我爹真的還好好的活著？」

　　蕭寒月點點頭，道：「這一點，姑娘可以放心，他們需要的是令尊的延壽醫術。」

　　趙幽蘭眨動一下眼睛，滾下來兩行淚水，溫柔一笑，道：「我相信你的話……蕭兄，答應我留下來……」

　　「我會的，直到找到令尊為止。」

　　趙幽蘭黯然一嘆，道：「蕭兄，我們怎麼著手？」

　　「去雨花樓查一查那一天有些甚麼人在。如果去的客人不多，我想，雨花樓的小二們應該會有些記憶。」

　　「如果客人很多呢？」

　　「應該不會，如果客人很多，管帳房的李先生應該不會有時間和趙福聊天。」

　　趙福道：「蕭兄，要誰去查……」

　　蕭寒月苦笑一下，道：「這恐怕要和張總教席合作了，在下的江湖閱歷不夠……」

　　趙幽蘭接道：「但你有過人的智慧和精密的判斷能力。」

　　「趙姑娘，這種事，江湖的閱歷很重要，察言觀色，捕捉話意，都需要經驗配合。」

　　「好！我去告訴張嵐。」

　　「等一下。」

　　趙幽蘭停下來，回顧蕭寒月，道：「蕭兄，還有甚麼指教？」

　　蕭寒月道：「這件事不宜動用官府的力量，大張旗鼓，當面質問，鬧得滿城皆知，最好是……」

　　他低聲說出了一番計劃，趙幽蘭聽得連連點頭。

　　＊＊＊

　　趙百年清醒的時候，立刻感覺到自己被一種迷魂的藥物所麻醉，以他對藥性上的豐富知識，知道清醒後還會有一陣暈眩，深深地吸兩口氣，仍然靜臥不動。不用睜眼察看，他已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很柔軟的床上，直到意識完全恢復，趙百年才睜開眼睛，但仍然令他有著驚訝的感覺。

　　這是一間不見天日的寬敞雅室，但室中卻有著適度的光亮，那是燈光透過水晶和明珠反映出來的光華，光度不強，但清晰可見事物，柔和中有一種彩麗的感覺。

　　兩個美麗的少女，都是穿一色鵝黃的短裙、短衫，露出雪白的手臂，和圓潤修長的玉腿，一個手中捧著削好的瓜菓，一個捧著香茗，靜靜的站在榻前。

　　這樣的衣著、裝束，使一個少女的身體裸露了十之七八，在那個時代中，是一件非常令人震驚的事。

　　眼看到趙百年睜開了眼睛，兩個少女同時露出了溫柔的笑容，左首的一女先開口，道：「我叫文雀。」

　　另一個接道：「我叫武鳳。」

　　趙百年仔細地打量了兩女一眼，發覺了兩人都是很美的少女，輪廓、五官、膚色、體態，無不是上上之選。

　　這是甚麼地方？怎麼會有這樣兩位衣著很少的絕色少女，侍候榻側？巫山遇神女，劉阮入天台，難道世間上真有這樣的地方？

　　鎮定一下心神，趙百年長吸一口氣，緩緩說道：「這是甚麼地方？」

　　文雀嫣然一笑，道：「天之涯，海之角，上穹碧落九重天，下盡黃泉十八層，此地何地，又有甚麼關係呢？大夫讀過萬卷，已知身在此山中，何必問居處？」

　　趙百年苦笑一下，道：「姑娘可是讀過不少書啊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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