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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八


  這時靜玄老和尚卻似極為煩惱的樣子,他說:「你們就不必多說話了,我知道袁肇松他是個老實人,咱們先找漁船,下水把李慕白打撈出來要緊!」當下這五個威鎮江南的人物出艙去了,雲邊鷺袁肇松親自送出艙去,看見五個人往旁的船上去了,他就趕緊找齊了他手下的夥計及水手們,命他們起錨轉舵,趕緊駛往北邊去。

  當下江風獵獵,船隻搖搖擺擺地往北駛去。這時猴兒手在艙中卻放聲大哭,既哭他爸爸,又哭他師父。袁肇松進艙來問道:「你哭什麼?李慕白他是你什麼師父?他是北幾省江湖上有名的惡人,如今且身犯重罪,他若是能幫助咱們給你的父親報仇,咱們倒可以利用他。現在他死了,你還哭他作甚?」

  陶小個子也在旁說:「對了!李慕白那樣心狠手辣的人,咱們若跟他處長了,一定要吃虧。現在他遇見了比他還厲害的人,把他打下江去淹死了,咱們若不快走,一定要受連累!」袁肇松說:「可不是,我若不是認識靜玄禪師,那陳鳳鈞一定不能饒咱們。那個人的手段,比李慕白還要毒辣呢!」

  這兩人驚驚慌地說著,猴兒手在旁依舊放聲大哭。陶小個子卻站起身來,一把將猴兒手抓住,問說:「李慕白現在都餵了王八了,你還哭他幹什麼?你這樣哭哭啼啼地,叫別的船上聽見,倒說我們是要謀害你!」

  猴兒手跳起來嚷嚷說:「我幹麼哭我師父,我師父他會水,淹不死!我哭的是我爸爸,我要殺死單刀楊小太歲,替我的爸爸報仇!」陶小個子笑著說:「好孩子,你真有志氣!四五天內咱們就可以回到家裡,把你爸爸的喪事辦完了,咱們就去找楊小太歲。不但要把他殺死,還得把他的寶貝得到手中,拿著他那寶貝去祭你父親的靈!」陶小個子說到這句話,他不禁捺眼角。

  袁肇松又跑到船頭,只催著船隻快走,又走了多時,便攏到了對岸。幾個人在艙裡一夜也沒有閤眼,好容易捱到天色黎明,江水稍微顯出一些白色來,袁肇松就催手下的人收拾行李。他帶著陶小個子,猴兒手和四個夥計,就離船趕早往北去了。

  袁肇松在路上還是驚驚慌慌,惟恐沖霄劍客陳鳳鈞等人,打撈不上李慕白的屍身,還會追趕他們來不依,其實他是枉驚慌。那靜玄老和尚、陳鳳鈞等人,並沒有追趕他們來。他們走了五天,這天就回到鳳陽府譚家村,此時譚二員外早已入了殮,靈柩停在大廳上。譚起因為傷勢未癒,還是不能起來,袁肇松和猴兒手譚飛痛哭了一場,次日便延僧超度,又過了幾日就將譚二員外葬埋在村後塋地裡。

  依著陶小個子本來要慫恿著袁肇松,招請譚二員外生前的好友,以尋那單刀楊小太歲復仇。可是袁肇松卻膽虛,他並不怕楊小太歲,他就怕那沖霄劍客陳鳳鈞,怕那些人為李慕白的事再尋到鳳陽來。所以他在此住了不到十日,幫助將譚二員外的身後事料理了一下,他就急匆匆地回江南銅陵去了。

  這譚家村二員外是死了,大少爺傷又未好,一切的事情暫時都由陶小個子料理。好在柳家莊內因柳建才也負了傷,便不再來向譚家村尋事。陶小個子的人極圓滑,他又到柳家莊去看望了兩回,他對柳建才說:「早先的那些事,全都是李慕白鬧的,那把火也是李慕白放的。連我們二員外,也這因為上了李慕白那小子的當,才至慘死。」

  柳建才也擺手說:「你不要提了!我全都知道。現在你們二員外既死,咱們舊話不提。等我的傷好了之後,我若不去找李慕白,我就不算丈夫!」陶小個子又說:「我聽江南來的朋友說,李慕白因為跑到當塗縣,偷了靜玄老和尚廟中的東西,被那老和尚追到江邊,用點穴法將李慕白打下去,淹死了!」柳建才卻嘆息道:「可惜我那口寶劍,大概也不易再得回來了!」陶小個子哄騙了柳建才,兩家便從此再無糾紛。

  過了兩個多月,譚起的傷勢痊癒,他就一面照料他父親遺下來的事業,一面日夜籌思為父報仇之事。尤其是他的兄弟譚飛,自從他隨李慕白到了一趟江南,碰了許多釘子,受了許多艱難。又加上他父親一死,竟把他那頑皮的脾氣改變了些。每天只是加緊的練習武藝,並請來幾位有名的拳師教授他。他時時想著練好了武藝,好去找單刀楊小太歲拚命。

  光陰很快,不覺就是二年,此時猴兒手譚飛已然十六歲。身材也長得高些了,不再像是個猴子了,他哥哥譚起的武藝也較前進步。那陶小個子因為經營淮河邊譚家的船隻,兩年來頗賺了些錢,也娶了老婆,置了田產,他也整天穿綢著緞,人家都叫他陶大爺。譚起、譚飛也叫他陶大哥,不再是陶小個子了,他就時常帶領猴兒手到城裡去玩。

  猴兒手早先最怕見婦女,現在竟由陶小個子的拉攏,這猴子也結識了一個土娼。猴兒手的見聞一廣,他越發裝作大人的樣子,河畔的船隻,村中的田畝,他也都插手經營。

  又過了幾個月,猴兒手就在鳳陽城內開了一家鏢局,字號就是「鳳陽譚家鏢局」,譚起作大掌櫃,猴兒手作大鏢頭,陶小個子管賬。把他家裡的幾個教拳師傅全都請作鏢頭,因為他們在淮河有船隻,有譚二員外遺留下來的勢力,所以買賣也頗為不錯。

  此時猴兒手真是心遂意滿,雖然身材已高,但仍有點猴頭猴腦,不過他的心地倒還不壞,始終忘不了兩件事。一件事就是李慕白,猴兒手到現在還佩服李慕白,覺得現在他們這鏢局若是請李慕白作鏢頭,那有多麼壯門面呢?可是這兩年多,李慕白就沒有一點音信。大概他是水性不高,那一次掉在江裡就淹死了,他想起來就有點惋惜。另一件事就是他父親的深仇,猴兒手覺得若不把他父親的仇報了,他們的鏢走在江湖上都叫人笑話,所以他見人就問那單刀楊小太歲的行跡,可是楊小太歲跟李慕白一樣,也是一點下落也沒有!但是猴兒手仍不死心,他依然是逢人就問。

  又過了幾個月,這時又在新秋時序,忽然有譚家鏢局的鏢頭金眼鼠胡成,延請來一位貴客,這位貴客是路過此地,帶著三四個美貌的小姑娘。胡成給猴兒手介紹道:「這位是北京四海鎮店有名的大鏢頭冒寶崑,當年威震北京,連李慕白都不是他的對手!」

  猴兒手譚飛一聽是北京有名的鏢頭來到此地,便十分恭維。那冒寶崑翻著他那一雙蛇眼,裂著頭上刀疤,似乎頗有架子,不大愛理人。當下猴兒手和他哥哥,特備豐盛筵席,招侍這位有名的鏢頭。冒寶崑大模大樣地坐在首席,譚家兄弟,陶小個子及幾個鏢頭陪著,金眼鼠胡成又在座間一勁兒替冒寶崑吹噓,說冒寶崑在北京鏢行多年,黃驥北、邱廣超都是他的至好,李慕白也在他手中敗過兩次。

  當下大家一齊向冒寶崑敬酒,冒寶崑斜怔著他那兩隻蛇眼,齜著黑牙笑了笑,就說:「諸位這樣款待我,我可真有點不敢當。要說我在北京作鏢頭,可也有十幾年了,在江湖上也闖蕩了不少回。北京城的銀槍將軍邱廣超、秦振元、金刀馮茂弟兄,以及保定的黑虎陶宏,河南的張玉瑾夫婦,我們都是至交。黃驥北早先與我甚好,可惜在兩年以前,他叫江湖上的土棍李慕白給害死了。

  「李慕白那小子,本事確實有一點,可是我在北京時,他可不敢胡鬧。因為我管教過他,他總是怕我,不過我也給他留了一點面子,不肯叫他在北京栽跟頭。為什麼呢?那就因為李慕白的媳婦俞秀蓮,是我們鉅鹿縣的同鄉,見面總親親熱熱的叫我冒大哥,我怎麼好意思打她的夫婿呢?哈哈!」說著飲一盃酒。

  旁邊陶小個子就說:「哦!原來李慕白的媳婦就是俞秀蓮呀!」冒寶崑說:「咳!他們就是那麼亂七八糟,俞秀蓮那個小娘兒,會使一對雙刀,人物兒頂標緻,可是就是有點亂!她不但跟李慕白,跟德嘯峰,跟一個姓孟的,跟我……」說到這裡,他想起秀蓮姑娘那剛烈的脾氣,厲害的手段,他就不禁從心裡打了一個冷戰!趕緊笑了笑說:「別提了,咱們提正經的吧!真個,譚家二位賢弟,你們老太爺是個很好的人呀!怎麼死的那麼慘呢?」

  譚起、譚飛一聽提起他們的父親,就不由齊都墮淚,陶小個子就對冒寶崑說:「說起來我們二員外死的可真慘,就因為我們二員外認識兩個朋友,一個叫飛刀徐九,一個叫開路神梁子英,這兩個都是江湖大盜。他們探聽得有一個單刀楊小太歲,從北京到淮南來。此人身邊有幾十顆珍珠,都是世間少有之物,無價之寶。梁子英、徐九二人就慫恿我們二員外去打劫。

  「我們二員外本來也聽說楊小太歲的武藝頗為高強,不敢輕易下手,就叫徐九到別處去請幾個朋友幫助。可是徐九還沒把幫手請來,那單刀楊小太歲就來到了淮北固鎮。我們二員外見機會不可錯過,他就同著梁子英,帶著二十名莊丁,到固鎮去迎截楊小太歲。不料那楊小太歲的武藝頗為高強,雖然他那邊只是四個人,我們二員外帶著有二十多人,可是結果我們的二員外,還是被他當場殺死!」

  冒寶崑聽到這裡,他就點了點頭,說:「這件事我早就知道,楊小太歲不但殺死你們二員外,並在徐州殺死了花豹子,在穎州又殺死猛張飛魯二。去年在江南大勝關他又傷了靜玄禪師的弟子,江南有名的鏢頭蕭崇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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