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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▼第十三回 爱恨交缠随时弹热泪 峰峦对耸不意遇银镖

  葛志强和神拿邓二一听,全都不胜惊讶,纪广杰便又说:“江小鹤那身飞贼的功夫确实高妙,要想追拿搜捕,确实不容易,只有设计拿他,或是用暗器伤他。我现在手中有几只钢镖,可惜是买现成的,不是定打的,不大可用,但也能将就着用。倘若江小鹤跟我走过对面,我只要一扬手,便准能将他打伤。我们龙门派所传的镖法,虽然我向不轻于使用,可是只要一使用起来,便是百发百中。刚才江小鹤在我室中留下的那张字柬……”

  他才说到这里,那神拿邓二就赶紧问:“字帖在哪里了?”纪广杰说:“已被我一怒给扯碎,上面也没写着几个字,只是说明天清晨,叫我们到灞桥与他见面比武。”

  葛志强一听这话,他就不由吓得面如土色,因为有上次他们与李凤杰比武的教训。李凤杰他们尚且敌不住,捉不着,明天跟江小鹤斗起来,那更是非输不可了。纪广杰的飞镖也未必能怎么靠得住。明天灞桥之约若不去,那一定为人所笑,而且江小鹤还得找来。若是去呢?可说不定又得死几个人。若再栽那么一个跟斗,昆仑派不必叫人去杀,也得自己羞愧死了。此时就听那神拿邓二正与纪广杰低声说话,葛志强便也赶过去听。那神拿邓二跟纪广杰谈话明日怎样捕捉江小鹤之事。邓二的武艺虽然不高,可是他的办案手段真是漂亮,他只略略说出了一个办法,就使纪广杰和葛志强齐都十分倾服。

  于是葛志强也不发愁了,他就悄声向邓二说:“好了,明天我们就都仰赖着邓二爷了;这个办法可千万别再跟人说了。不怕别人传给江小鹤,却怕江小鹤他偷听了去。”纪广杰摆手说:“葛师叔你也不要太过虑,我看江小鹤的能为也不过如此,不会有什么神出鬼没的本领了。现在先请邓二爷回去,我们这里再留下几个人防夜,明天到灞桥再见,一定能活捉住江小鹤!”

  神拿邓二爷说:“不过就是一样,擒住江小鹤可也问不了什么大罪名,没法问他的死罪。”纪广杰说:“咱们也不必要置他于死,只要把他捉住,以飞贼的罪名把他押在狱里,囚他个四五年,把他那身武艺消磨完了,然后他再出狱,咱们也就不怕他了。”葛志强说:“只要把他在狱中押四五年就行,练功夫的人禁不住蹲上四五年不动。他出狱再练也不行了,因为那时他的骨头就都僵硬了。”又谈了些话,神拿邓二就带着官人走了。

  葛志强、纪广杰等人到了院中,就见那块大石头已被伙计们给抬走,仍然放还在原处。葛志强就不由心中又是一阵忧虑,暗想:江小鹤这样大的力气,有这样神出鬼没的本领,就是明天能够将他捉住,恐怕在监狱中也囚不住他,他若越狱出来一定更要报仇,那时恐怕谁也活不了,因此眉头又皱在一起。他就叫赵志龙、杨志瑾等人,小心防守这后半夜。他回到里院,把他睡觉的那房子关严了,并且锁上,还顶上桌子櫈子,然后他才去睡觉。可是因为惊吓过甚,而且惦记着明天灞桥比武之事,他竟无法再入梦了。

  这时外院的纪广杰又在房上各处巡视一遍,他就也回到室中。却见灯火还在微明着,阿鸾和衣握刀躺在床上,像是熟睡了。纪广杰持着灯到阿鸾的面前照了照,阿鸾那美丽的面貌实在令他销魂,可是对此佳人却不能一亲芳泽,这实使他心里又痛又痒,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。他又不敢把灯放在阿鸾面前的时间过长了,恐怕阿鸾醒来又抡刀来砍他,他就将灯放在桌子上,只站着发了一会怔。心说:自己若是极力巴结她,恐怕她还会更厌烦我。不如等明天把江小鹤擒住之后,自己便向她表示要走。只要一表示,阿鸾或许把自己拦住,或许她跟我亲爱起来。顺手把门关闭好,吹灭了灯,他就也上床去睡,宝剑也放在身边,并且他故意躺在阿鸾很远的地方,但是很希望阿鸾来问他。

  睡了不多时候,天光就亮了,开了室门,一看院中却混沌沌的。天阴得很沉,雨像牛毛一般的,繁密微细地落着。纪广杰就赶紧叫伙计们备马,他跑进里院去叫。葛志强正在洗脸,纪广杰就催促着说:“何必还洗脸?就赶紧去吧,倘若迟了,咱们所布置的机关一定要泄漏,江小鹤就逃跑了!”葛志强在室中急急地答应着说:“快,纪广杰你先命令他们备马,在外院等我一会儿。”

  当下纪广杰又到外院,就见赵志龙、袁志侠、杨志瑾、陈志俊、金志勇,全都扎束利便,预备停当。纪广杰又回到室内换了一身青绸裤褂,暗带飞镖,持着宝剑出室。这时葛志强已提着昆仑刀从里院走出,他仰面看着天,彷佛老天也正在对他发愁。又一狠心,便说:“诸位,今天咱们到灞桥与江小鹤争斗,这可跟上回斗李凤杰又不同了。斗李凤杰那不过是为给我这利顺镖店挣面子,现在却是为咱们昆仑派敌挡仇人,给咱们师父翦除这个冤家。今天同去的也没外人,全是鲍老师父的门徒和孙女婿,咱们见了江小鹤都要豁出命了。或者叫他死伤,或者把他生擒,就是千万别放他逃走!”

  纪广杰在旁说:“葛师叔你不必多说了,赶快走吧!”当时许多伙计将七八匹马全都牵到门外,葛志强等人都出门去了。纪广杰却又回到他的室里,就见阿鸾侧身躺在床上,睡得正酣,钢刀仍在她的身旁放着。纪广杰就拉了一领被盖在她的身上,随后他又戴上了一顶大草帽,便又走出室去。到了门外,就见葛志强等人都已上了马,反而催他说:“快着!快着!”纪广杰又命伙计将镖店的大门关上。然后他便飞身上马,连连挥鞭,催马赶到最前面,由他领头,葛志强等人跟着他。马蹄得得地响,就如同七八条飞龙,冲开了人烟稠密的市街。走出了城,就在这清晨微茫的烟雨之下,直奔灞桥。

  到了灞桥,几匹马全都停住,个个人全都心情紧张,个个抽出来兵刃。纪广杰并且用手去摸他那几只钢镖,可是纵目四看,只见杨柳含烟,河面上飘浮着一层迷蒙的雨气,灞桥上除了一两个打着雨伞提着篮子的人往来行走之外,却别无所见。葛志强就说:“咱们来得太早了!”陈志俊却说:“别是江小鹤把咱们骗了吧!”

  纪广杰却在马上四下张望,连柳树上的叶里他都细细的察看了,惟恐江小鹤藏在了什么地方。金志勇说:“咱们找个地方先歇一歇吧,桥东边有茶馆。”于是几匹马就过了桥。

  在桥的东头就有两家茶饭馆,都支搭着席棚,在棚下用砖砌成高矮不同的台子,那便算是座位。这虽是清晨,虽然落着雨,可是这两个茶馆买卖不错,有许多挑瓜的、卖菜的、带着行李赶路的,都在这席棚喝茶吃饭。有的还彼此扳谈,讲闲话。但纪广杰却明白,这多半是西安府的捕役化装而成,是专为捉捕江小鹤的。葛志强恐怕露出形迹来,便向杨志瑾等人说:“咱们到镇上去吧,这里的人太多。”几个人将要到镇街上去找茶馆,却见由东边又来了一人,一手打着伞,一手提着画眉笼子,似是个铺子里的掌柜。走到了临近,葛志强才看出来,原来正是神拿邓二。

  邓二假意向葛志强等人招呼一下,然后走到葛志强的马前,他便悄声讯:“网都撒好了,并已探出江小鹤是住在东边福源店,可是他昨夜竟没回店,想他回头一定来。现在五里地的大小村庄,全部布下了咱们的人,除非他会飞,不然他决跑不了!你们在这儿歇着吧,我也在这儿。江小鹤如来,请你们给我使个眼色,我们便下手!”纪广杰也在旁把这些话都听了,他便说:“江小鹤要来,大家也不要慌忙。先叫一两个人把他拦住,不用跟他动手;只跟他说些废话,然后我们再从四下包围,立时叫他……”

  正自说话,忽听一阵铃铛的响声,只见由东边街道上驰来了一匹黑马,马上一个穿青衣戴草帽的高身少年,正是江小鹤。陈志俊虽隔十年未见着小鹤,但是他还认得,立刻他便拉了葛志强一把,惊慌地说:“江小鹤来了!这便是他!”当时神拿邓二赶快躲到一旁,许多人的眼光全都注视在那黑马上的人身上。只见江小鹤从容微笑,金铃声和铁剑响,声音清越惊人。他竟掠过了纪广杰、葛志强等人的马匹向西,走上了桥头,然后他又在马上回身,向纪广杰点点手,微笑着叫道:“到这里来!”

  纪广杰手中摸着他的飞镖,一见江小鹤的态度竟是这样从容不迫,他又不敢将暗器取出来了。随先嘱咐葛志强等人说:“你们千万要仔细些,不可轻举妄动,也不可叫官人等蓦然上手。江小鹤他水性精通,他若由马上跳到河里,我们可便无法捉获了!”嘱咐完了,他已拨马上了桥头,向江小鹤说:“朋友,胜败存亡,今天我们便要分个清楚。你先说明,今天我们要怎样争战,是马战还是步战?”

  江小鹤却似乎有点莫名其妙,他便问道:“谁约的,叫你们来到这里跟我争斗?”纪广杰忿怒道:“你约的,昨夜你将字条粘在我的房内!”江小鹤微笑道:“那我并没有约你,我来到关中是为寻报旧仇,除了姓鲍的姓龙的之外,我谁也不找。”

  纪广杰手按着剑柄,气愤地道:“昨夜,那张字条是你写的不是?约我们清晨来此与你比武,是你写的不是?”江小鹤傲然点头道:“不错,字条是我写的,话也是我说的,可是我并没约你们。”纪广杰瞪眼问道:“你约的是谁?”

  江小鹤把脸色一绷,道:“我约的却是鲍振飞的孙女鲍阿鸾,与你们这群不值得一斗的小辈无干!”他这话尚未说完,只见纪广杰锵地将剑抽了出来,怒向江小鹤的前胸便刺。江小鹤稍微将马一拨便躲开了,纪广杰的第二剑又急着刺来,江小鹤也抽出剑来,将对方的剑架住。此时葛志强一手提着钢鞭,一手握着昆仑刀,后面带着赵志龙、杨志瑾、袁志俊,都奔上了桥头,齐抡兵刃向江小鹤道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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