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蹄风 > 铁堡英烈传 | 上页 下页


  铁隐合什站起,等候那回族少年下马,只见他眉目虽然带着英气,但却面黄鼻塌,眼眉长成三角形,眼角左右下垂,形容甚是古怪。

  那回族少年很有礼貌的以藏语问过了铁隐的来历,便伸出臂来,想把禅师举上马背,这是青藏人优礼曾侣的举动,然后自己扶马步行相随。铁隐见少年如此对待自己,从心底就喜欢了这年轻人,便故意使出了“千斤坠”的功夫来,打算试试他。

  那回族少年见举僧人不起,便运起力气来,老禅师立刻感到这小伙子的武功已有根基,至少能扛得起八百斤重的物件。他再一用劲,少年突然转过身来,打算背他上马,哪知仍然背负不起,就知遇上了高人。于是,他忙向地面上一趴,双手支地,道:“活佛,就请踏着我的身子上马吧!”

  经此一来,铁隐禅师越觉得这小伙子能谦恭忍受,是个可造之才,便微微一笑,踏着他的背部坐上马鞍,那少年即刻起来,拉着马缰,一手抚着弯刀,步行相随。

  行了一程,老禅师才问道:“小施主,你叫什么名字?要送我到哪里去呀?”

  黄面少年回过头来应道:“活佛,我叫大嘻什儿,就是这积石山下’寤什呼图尔‘土司的儿子,我父亲也是拉卜楞庙的主祭,你老人家累了,随我回去歇息几天再走吧!”

  铁隐听说,再一问道路,还有二。三百里路,便着那少年上马来,赶着回去。

  那回族少年听了,先叩了一个头,然后方跃上马来,马是良驹,一时间展开四蹄,如风一般在滚滚黄沙中消逝。

  就这样,那黄面回族少年,把铁隐禅师带返家中,他们一家虽然信奉回教,但向来对藏僧都是十分尊敬的。

  铁隐禅师休息过了几天之后,便把牒文表糊完整,打算起程上路。

  嘎什土司派了几个随从、马匹,并着嘎什儿亲自护送,他们是本处人,路途上自然十分便利,不久便抵达了甘肃兰州,从这里起,一路上都有地方官府和寺院招呼,很快的就到了北京,刚好是正月下旬,雍和宫已在准备设坛诵经了,铁隐禅师除留下那黄面少年之外,其余土司派来的人,都又遣回青海去。

  雍和宫的法事是功德完满,铁隐仍留在宫内,嘻什儿终日相随,老禅师看出这孩子品性不错,又吃得苦,便开始传授武功,并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“宗流”,意思是万法归宗,源流合一的解释。

  半年之后,宗流已渐能说汉语,通汉字,而且和那些御医们处得十分融洽,从御医那里,他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,也读了不少医籍经典。

  最后,他又天天跟着铁隐苦练“八步赶蝉”的绝技,老禅师择定宫里一块荒地,叫人把泥浆挖出来,堆成一个小丘,待泥土略略晒干,还带一些软性,如果足踏上去便要陷进泥土里。

  他着宗流在上面滑走,这样一直练习到来往如飞,泥土不曾黏在脚上的时候,再把油倾倒在泥丘上面,命宗流在上面滑行。拳掌方面,他传了宗流一手“柔门十八路双推掌气

  这时,雍和宫大喇嘛韦克呼图的徒弟,年纪和宗流差不多,一脑门子的权势念头,武功也相当了得,学的全是藏派武功,名叫“明和扎堪布”,已成了宫廷侍卫的总领班了,他想偷学铁隐老禅师的功夫,所以尽量拉拢宗流,无形中,他们已成为好朋友了。

  那年,清朝实行“改土归流”的政策,就是说,要把青海原有的各部落,移到柴达木河的南部,一块指定的区域里去居住,其中回民当然反抗,满清用了大兵剿平,宗流他们那一族,也要迁移到小积石山的南部去。

  不过,他们感到离开田园草地,另到一块荒地去开垦,无异驱迫他们走向死地,因此,嘻什土司便派人进京暗中找着宗流,叫他设法向宫里贿赂,把他们部落迁往的计划取消。

  宗流知道之后,也曾禀告师父替他设法,可是老禅师乃是得道高僧,不想去涉及朝廷政令,于是,宗流便私下和明和扎堪布商量。

  哪知,明和扎堪布乃是个城府很深的人,他知道宗流是回部土司的儿子,正可以藉此诈取一笔财物,将来自己回到青海去,便不愁没有银子来建大庙,有了大庙,就可作起大喇嘛来。当下满口答应向内务府进行,定有办法,过了两天,他向宗流提出,如果有五百斤黄金作贿赂,便能够把他们部落的移徙,一笔勾销。

  宗流立刻遣人回报父亲,那喝什土司召集全族,大家决定把历代遗下来的金银饰物献出,凑足了五百斤黄金,派人暗运进京,交给宗流。

  铁隐禅师这时刚巧要回西藏,守流就把金子交给了明和,叮嘱一番之后,就随师西返了。

  哪知,宗流回去之后,等了一个多月,连一点消息都没有,大家都非常的焦急,忽然有一天,大军临境,勒逼着他们在三天之内迁离。

  部落族氏这一惊非同小可,因为先筹集的五百斤黄金,连牲口也差不多都卖光了,哪里还再有一笔迁徙重建的银子,为了期限紧迫,有很多人因此自杀,老土司傍徨惊惧,痛骂了儿子一番,自问没有面目对族人,也悄悄地引刀自刎了。

  这时的宗流,真是后悔莫及,他草草葬过父亲,眼看族人被清兵驱逐,逼着迁徙,他只得含泪离开了部落,一骑直奔京师,昼夜奔驰,好不容易才看到了明和扎堪布。哪知这番僧反脸若不相识,坚说并没有那么一回事,宗流盛怒起来,要和他决斗,却给大喇嘛撵了出来。

  那时,他真是满胸愤恨,有口难言。

  在那个时候,回民出入境是严受限制的,尤其刚施行改土归流政策,出入北京,如果没有地方官的官府牒文,便作叛逆看待。

  第二天,宗流在一间破寺里栖身,突然来了百多名“善扑营”的禁卫军,进来围捕,幸好跟着师父练了一年多的“八步赶蝉”的功夫,窜房越脊而逃。

 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,宗流已回到青海,沿途见到各关隘的地方,都悬了榜文,当他是叛民领袖通缉,但都给宗流掩过守关的耳目,回到往日部落地区去。

  一天,他跪在父亲的坟墓面前,抽出弯刀,在左臂上划了一下,滴出血来,发誓要手刃“明和扎堪布”,向族民表白,以慰父亲圣灵,他拜了三拜,便上马奔向西藏墨竹工卡见师父铁隐,再练武功报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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